隔着半里地都能闻到。
在帐篷周围一圈的位置,便能看见南城营的士兵带刀来回巡逻,以防有人擅入。
他们才赶到帐篷外,就有一个大夫掀开帘子匆匆从里面出来。
一身灰扑扑的衣裳打扮。
面上扎着一块灰色的面巾,看着质地像是从衣袍角上撕下来的。
他一抬头看见帐外站了这么些人,吓得噗通一声跪了下去:“草、草民——见、见过——将、将军大人……”23s。com
“起。”耶律肃淡声免了他的礼,“你如此匆忙,是里面出了何事?”
大夫的脑袋紧紧贴在黄土地面上,也不管石子磕的脑门生疼,怎么也不敢抬起头来:“回回回将军,是、是煮药的锅子不够了……垒的灶台、不不不够了……”
耶律肃移开视线,看向赵刚。
赵刚拱手回道:“锅子一共备了30口,垒的土灶数量与之相同。”
耶律肃再次开口时,开头的语气还算平和:“一副药做多熬煎一个时辰,30口锅子难道还不够用。便是不够用了,先按病症轻重缓急分别给药。重的先吃,轻的缓后,难道这些还我来一一教你们不成?”
最后一句话,已是厉声怒斥。
眼神犀利,宛若锋利小刀,刀刀剐人疼。
大夫本就胆小如鼠。
被怒斥一声后,吓得几乎要埋进黄土之中。
那副畏首畏尾、提不起来的样子,愈发令耶律肃生起燥怒来,他压制住怒气,问道:“我再问你,里面两百余人的状况如何?可有高热、起疹、腹泻等异样?”
大夫结结巴巴回道:“多多多是头疼脑热等等等……风风风寒之症,想来四五付药药药药下去就能好好好了……”
身子抖得更是厉害。
可即便如此畏惧,他还是只答风寒。
耶律肃深深看他一眼,气势凌然:“但愿,否则就是欺君之罪!”
剧烈颤抖的身子瞬间僵硬了片刻。
吞吐、压抑的声音才响起来:“是……是……”
耶律肃倒是宁愿相信,这些大夫个个都是庸医、神棍,而非是故意隐瞒不报。
他吩咐密切关注帐内的情况,又让赵刚将夏宁所做的面巾一一发放下去,虽戴着看着怪异,但那庸医都这么带着,想来多少也有些防范作用。
魏远县民无辜。
难民无辜。
南城营的那些官兵又何其无辜?
耶律肃与何青离开后,便去营地其他地方巡视。
朝阳初升。
虽日头不大,但多少也有些暖意。
大雪渐停。
许多被拘在屋舍里的孩童都被长辈放了出来,在积雪堆里撒欢。
有屋檐可遮挡风雪,一日三餐虽算不得丰盛但总能吃个半饱,天又不再下雪,对于孩童来说,已是最无忧无虑的日子。
虽个个面黄肌瘦,衣衫褴褛。
但也因他们的笑声,为难民营的死气沉沉带来一分生机。
这边有孩童在玩雪耍乐,另一边帐外开辟的一小块空地上,仅用四块木板、几块帐篷布支撑了一片挡风当雪的地方,地上临时垒了三十个土灶台,个个灶台上都在煎药。
药味扑鼻,三十份更是浓郁的几欲让人窒息。
负责看炉子的矮瘦学徒受了一夜,被药熏得难受不说,这地儿实在寒冷,即便有三十个土灶台,也聚不起多少暖气。
直到另一个小学徒从帐篷里走出来与他换班,他迫不及待道:“快快快,西边第四个第九个炉子快好了,收了一夜活活要被冻死了!让我进去暖暖续上命罢!”
说着拔腿就走往帐篷里钻。
才抬脚,就被拽住了胳膊。
矮瘦个的看向小学徒,只见小学徒冲他连连摇头。
他问道:“怎么了?”
小学徒招手让他坐回来,用气音谨慎说道:“里面——”说着,眼神往帐篷方向瞥了下,“不大好,我宁愿在外面呆着。我师傅说,已经有两人开始发热了,但他们没一个敢往上头报的,说什么风寒发热是常见的事情,用不着大惊小怪。”
矮瘦个惊愕的瞪大眼睛,“他们故意瞒着不报?当真?这可是——可是——欺君之罪啊!若真的是疫病呢?”
小学徒满目无力感,眼神空洞的望着燃烧的小火苗,“师傅说是他们商量定了,发了红疹才往上面报。”
可——
发了红疹就晚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