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元亦回话顿了顿,“是!六名大夫与其小学徒,皆安排入帐内,其余大夫安排在难民营屋舍外。”
耶律肃虽接了皇命,以风寒来对待。
但他依旧认为此次风寒蹊跷,退一万步来说,即便不是疫病,也不得不防。
故而请回来的大夫,多是耶律琮请过的,下了风寒决断的那几位,统统被耶律肃送去了单独安置的帐篷之中。
耶律肃又仔细问了帐内的情况如何。
陆元亦答道:“属下粗看几眼,两百多人竟无一人无恙,多为风寒之症,症状轻重不一。”
何青又想起一事,从身后的包袱里取出另一个小包袱,打算交给陆元亦,口上说道:“你若进出帐内,不若戴上面巾,也好防患一二。这是夏姑娘与她侍女才做好的,用热水煮过都是洁净的,你佩戴着进出一次后记得取下再扔入沸水中煮上片刻,手也需要用苍术煮的水净了手才可吃饭,知道吗?”
何青仔仔细细的与他交代。
连着耶律肃也分了一分注意力。
陆元亦自是感激不尽,正要伸手接过,何青忽然又拿了回去,叮嘱道:“你才从那儿过来,切记,回去后先用雄黄熏一遍自己,再用苍术煮过的水净手,知道么?”
陆元亦连连点头,“属下知道,定会仔细监督兄弟们!”
说着接过包袱,面上勉强露出了一丝笑意,“夏姑娘倒是真懂得这些,我方才闲暇时问那些几个大夫,疫病时咱们该怎么做,竟然和夏姑娘答得差不多——哦不对,有两个还没夏姑娘答得好,想得周到呢。”
耶律肃闻言脸色骤变,薄唇掀起,冷声斥了句:“庸医!”
陆元亦也恨不得跟着想一起点头。
那两个何止是庸医,在他看来和神棍没多大的区别。
被何青一个眼神制止。
殊不知他这个眼神,反而引来了耶律肃的注意。
在耶律肃逼迫的视线下,何青硬着头皮补充道:“京城罕见疫病,这些个郎中大夫知之甚少,想来也……情有可原……夏姑娘说她几年前曾得过一回病,这才比大夫们多了几分心得体会。”
耶律肃眉心褶皱未平,“夏氏在京城的天青阁里长大,且京城这十几年并未起过疫病,夏氏得的又是什么病?与此次是相同的病症?还是不同的?”
他一连问了几个问题。
问过之后,再仔细审视夏氏命何青拿的苍术、雄黄、面巾等物。
耶律肃亦不曾经历过疫病,这些防范之法还是临时打听得来的。
夏氏——
又是如何知晓的?
且何青回府时,应该已经向夏氏表达陛下认定此次极有可能是风寒,为何夏宁不顾这些,不止让何青准备雄黄等物,甚至提前备下面巾。
何青被连问几问后,竟是一个都答不出来。
他当时只顾着快些取了东西回难民营,虽觉得夏氏说的还算在理,但却不曾深究下去!
也是他一时疏忽!
认定夏氏得过一回病的说法指的是她曾经历过一回疫病,这才有了这些应对之法。
何青双手抱拳,弓身赔罪道:“是属下的失职,不曾细究……”
耶律肃闭了闭眼。
想起分别前,夏氏那惊慌的模样。
恐怕……
若他猜测为真,怕夏氏的惊慌并不是替他害怕,也不是为局势所惧。
而是令她想起了疫病时的种种,这才有了那副表情。
可笑他……
耶律肃勾起嘴角一丝嘲讽的冷笑。
夏氏此女,别说是何青,是连他都不曾看透。
“将军,可需属下命人再去询问一番?”
何青试探性的问道。
“罢了,”耶律肃的眼底划过一道暗色,“她若想说恐怕早已告知你了,她若不想说,就是拿刀架在她脖子上,也难听到一句真话。”
如此冷漠的评价,似乎夏氏并非是他枕边人。
何青想说些什么,几句话在喉间滚了滚,最终沉默下去。
破晓将至,天色愈发白了些。
三人这才各自散去歇息。
短短浅眠三四个时辰后,难民营就开始嘈杂起来。
教人无法再睡。
耶律肃简单洗漱,用雄黄熏过衣物后,方与何青往半里地远的帐篷走去。
走近帐篷,就可看见热气汩汩腾起。
混着苦涩的药味,弥漫在空中。
隔着半里地都能闻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