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小麦终于憋不住了,深一脚浅一脚往回跑,浑身的火气能把脚底下的雪都给化了。
一进门,见王老五正没事人似的躺那儿嗑着她昨天拿结婚证买来的半斤瓜子,还让扁头给他锤腿,上去她就把装瓜子的油纸包给掀了,“你说东西今天到,东西呢!老娘在火车站等了整整一早上,都这种时候了,你可别告诉我来不了!”
“嘿,你个臭娘们儿!敢跟老子甩脸子,我看你是一天不打皮酥肉痒,找抽吧你!”王老五坐起来脱掉脚上的棉鞋,手一甩直接往黄小麦脑门上砸去。
“老子能娶你已经是你的福气,你要是再敢给我叽叽歪歪信不信老子立马跟你离婚!”
黄小麦气得眼泪都出来了,捏着袖子不停在脸上抹,“啥意思啊你,这婚都还没结利索呢你就给我摆男人架子,以后咱这日子还过不过了!”
“那得看你的表现!”王老五抬脚踢了踢,“咋扔的瓜子咋给老子捡回来,少一粒儿你晚上就甭吃饭了!”
黄小麦拽着衣摆抖了抖,到底还是忍了下来,一边安慰自己王老五可能这新婚的火还没烧过去,一边老老实实蹲下来把散落在地的瓜子一粒粒捡回到油纸包里。
其实就算王老五这把新婚的火要烧一辈子,她不可能跟他离婚,不然到时候她就是死了男人离过婚的女人,就算长得再好怕也不会有男人再要她。
捡好瓜子,她又把扁头轰一边,自己个儿陪着笑脸去给王老五捏腿,王老五被她捏得舒服了,这才给了个好脸,哼哼唧唧的告诉她婚礼开始前东西绝对会到。
时间紧是紧了点,但只要东西能到,别让她在婚礼上丢人,黄小麦就满足了,虽说王老五脾气是坏了点,但他条件好啊,看在这么好的条件的份儿上,她也能忍。
不就是装贤惠嘛,谁不会!
要说这天的客人还真不少,家属、纺织厂职工,看在王老五这大干部的面子上,只要通知到的基本全来齐全了,三毛五毛的加起来也得有个四五十块,副厂长媳妇登记送礼人名单都写得手软。
除了宋恩礼。
这是黄小麦第一个想请的人,只可惜这会儿她已经顾不上去人群中寻找她的身影,因为王老五承诺她的东西还是没到。
她躲在自己住的那间小宿舍里,远远看着斜对门那间人来人往的大宿舍,她实在没脸过去,那里头除了俩喜字啥都没有,就连一把喜糖她都拿不出来。
“妈,爸让你过去。”扁头在外面敲门。
黄小麦火气没下,门一开,直接朝他吼开,“啥爸爸爸的,你爸已经死了,别是不是人的都喊爸,凭他也配!”
“可是爸跟人说要顶替你的工作,明天他就去厂里上班……”
“啥玩意儿!”没等扁头把话说完,黄小麦已经蛮牛似的冲向斜对门,身上穿的,还是昨天扯证时的那身,“姓王的你把话给老娘说清楚,啥叫你顶替我去上班!”
你不是沪市的大干部吗,你不是说给我在沪市纺织厂找了坐办公室的工作吗……
话到嘴边,黄小麦却是一句都问不出口了,她突然觉得莫名的恐慌,有种自己可能被人涮了的感觉,她不安的张大嘴,死死的盯着王老五那张仿佛老鼠一样的尖嘴,生怕里头会突然冒出一句让她直接崩溃的话来。
可是即使戛然而止,她发红的眼眶、不修边幅的模样还是让她的狼狈在众目睽睽之下曝露得一览无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