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浅笑着,开口问道:“中午想吃什么?我做给你吃,我会做很多菜。”
他伸手抓过床头柜上的手表,看了一下时间,果然已经是中午吃饭的时间了,从床上跳下来,一边打开柜子穿衣服,一边道:“我要走了,不吃了。”她别过了头,轻“噢”了一声。
他忽然道:“把你这里的备用钥匙给我,省得每次都把你给吵醒了。”她带着一点点的惊讶,就这么把钥匙给了他。
两人其实平时根本不联系,虽然都加了彼此的sn,上线的时候,一眼就能看见对方是否在线,却从不开口聊天。反倒是以前,他还经常有话没话地找她闲聊,侧面探听某人的情况。现在这样的状态,竟让人想起了一首歌的名字——《最熟悉的陌生人》,大约她与他,便是这大城市中最熟悉的陌生人吧。
他需要在她这里寻找一点温暖来赶走寂寞,驱走痛苦,而她又何尝不是呢!不同的是,他需要的可以是任何人,而她,只能是他一个而已。她怅然地苦笑着。
这一日,她突然发了条信息给他:“晚上来我家吃饭。”其实两人以这种形式在一起后,她从来没有主动约过他,想来可能有事情,所以他早早过去了。
他一进门就闻到了香味,站到餐桌边几乎就已经傻掉了。她竟然煮了满满一桌子菜,从冷菜到热菜一应俱全。甚至等他坐下来后,她还搬出了一大碗的广式煲汤。
他不可置信地道:“你煮的?真的还是假的啊?”简直可以媲美七星级酒店的大厨师了。
她只是淡笑:“你吃吃看!”
汤头鲜香至极,看来是花了火候的。他一口气喝了满满一小碗,她在对面坐了下来,替他夹了一个虾仁:“这个怎么样?”一尝,也是很正宗的龙井虾仁的味道。
吃到七八分饱的时候,她去煮了一碗面,他吃了几口,才发觉她没有煮她自己的,正津津有味地看着他吃。
于柏天问她:“怎么,你不吃吗?”她浅笑盈盈地摇头,水晶灯下,光线清亮却有几丝迷离,他这么瞧着,忽然觉得她竟如此动人。
他自然知道她素来是漂亮的,很会打扮,无论是上班的时候相对正式的衣服,还是在家里的休闲服饰,总有她自己的味道。可他也素来看惯了,从来不觉得什么异样,但今日她居然很隆重地穿了一件黑色抹胸式的小蓬蓬裙,露出肩部和锁骨处的大片柔白肌肤,被黑色一衬,仿佛在隐隐生光。
他伸手挑了几根面递到她面前:“来,张口——”她忽地怔怔地看着他,仿佛不认识他一般,但却极听话,慢慢地张口咬住。他满意地一笑,自己吃了一口,又挑了几根,递到了她面前,她又张口。如此重复,满屋子旖旎。
他本是怀疑今天是她生日的,所以煮了一桌子饭菜。偷偷地从她钱包里找了她的身份证出来看了看,发现不是。又凝神想了半天,最后也没有想到是什么特别的日子。
她洗了澡,一边擦头发,一边打开柜子取睡衣。目光却停驻在了他的黑色大t恤上,缓缓地伸手取了过来,放至胸口,低头轻嗅了一下,嘴角浅浅地溢出了一朵笑。
t恤大大的,正好盖住了大腿处,她低头看了一下,又笑了起来,他居然这般高。抬头,不期然地撞到了镜子里,看着那里头笑靥如花的女子,突然觉得陌生起来。她呆呆地看着,怔了半晌,猛地将t恤脱掉,换上自己的睡衣,冲出了卧室。
“啪”的一声,书房里的灯光亮了起来,她坐在角落里的柔软地毯上,打开了一个大大的纸盒子,取出了里头的一张照片,大概是已经拍了一段时间的关系,颜色已经微微泛黄了。照片里头是一对很登对的少男少女,对着镜头而笑,青春的气息透过薄薄的纸张迎面袭来。
她出神地望着,手指颤抖地伸了出来:“阿昊——阿昊——我——我该怎么办?我该怎么办?”那照片上的男子依旧一脸笑容,晶亮的眼睛熠熠发光。
想不到,她与阿昊,竟然也过了这么久。蓦然回头,才发觉时间真的是最好的雕刻师,竟然将阿昊留给她的逐渐削去,却把他镌刻在了她脑中。不,不行的,这样下去,他总有一天会将阿昊留给她的全部抹去。
他推门而进的时候,立刻就察觉到了异样,她不在。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察觉的,可是他就是知道,大约是空气中少了一种安宁的味道,那是她特有的味道。
她的电话关机,他把手机扔在了枕上,仰头向后倒在床上,被褥间有她独特的清香,他在枕间微微蹭了蹭,沉沉睡去。一醒来,又已经是天光大亮的时刻了,他坐起来,适应了光线,这才慢慢睁开眼。正欲起身梳洗,目光却落在了手边,一张纸被压在垂坠的欧式水晶台灯下。
纸上只有寥寥几字:“对不起,请以后不要再过来了。”没有抬头,也没有署名。但所要表达的意思,相信只要看得懂字就会明白。
他如平时一般起身,移开衣柜门,取衣穿衣,所有动作一气呵成,仿佛流线一般,并无半点异样,只是没有人看到,他眸子里的光,渐渐冷了下来。
她凭空消失了,工作方面也递了辞呈,像是空气蒸发了一般。若不是他还握有她屋子的钥匙,若不是他依旧可以进得去,并偶尔会夜宿在那里的话,他肯定会以为她与他之间就是一场梦而已。好在,大哥的婚礼就要到了。
这日,是言家大喜之日。言、于两家相连的别墅外大大的草坪上,已经摆设了许多粉色的玫瑰,和白纱一起装点成了浪漫如梦境般的婚礼现场。
于柏天站在人群里,不经意地转头间,却瞧见了一个淡蓝色的熟悉身影。他猛地转身,那人依旧还在那里。她的发型变了,留了娇俏的刘海,头发蓬蓬松松地绾着,耳边却各留着几根,美丽有致地微微垂着,她穿了一件淡蓝色的小礼服,记忆中莹润的肌肤依旧雪白通透。
她竟然真的来了。他径直朝她走了过去,站到了她身后,双手环抱在胸前,仿佛是猎人,悠然地等待着即将入网的猎物。
她却是过了好一会儿才转头,如他所料一般,看到他就突然怔住了,脸色微微发白,他朝她和边上的人温文有礼地一笑,轻描淡写地看着她道:“跟我来。”
于家的别墅内,相对隔壁自然是冷清的,她试图轻扯了一个笑容:“hi,好久不见,你好吗?”
于柏天恼怒地看了她一眼,好,很好,他好得不能再好了。他一把抓住她的手,一连上了三楼,她微微挣扎:“你干吗?”
一直到他关上了房门,才一把放开了她:“顾真真,你说我想干吗?”她咬着嘴唇,怔然地看着他,却不说话。
他忽地欺上前来,双手捧住了她的脸,重重的吻便落了下来。她所有的呜咽都被他吞了下去,一直到他满意了,才放开几乎断气了的她。
他的唇片刻之后又落了下来,仿佛是诱惑又是威胁:“说,这三个月你去哪里了?”她哪里能说话,连喘气都几乎不能了,用力推着他,可他就是不放,霸道地搂着。
室内安静极了,只有两人浓重的喘气声,偶尔还可以听到外头传来现场演奏的音乐,清扬婉转。他的吻逐渐落到了别处,渐渐往下滑去,她只觉得浑身一颤,人却慢慢清醒了过来,用手心捂住了他肆意妄为的嘴:“不要这样!”
他拥着她,不再说话,只觉得她回来就好了。忽然想起一事,放开她,走入了衣帽间,转身而出的时候,手里拿着一个黑色的丝绒盒子。打开里面是一对设计精巧的半透明白色翡翠耳环,他取出来,缓缓地替她挂在小巧圆润的耳垂上,仿佛冬日里的雪花,盈盈垂坠。
这对耳环是上次他给母亲取首饰的时候不经意看见的,那泪滴形的耳坠,别致中隐隐带着俏丽。一入眼,就觉得适合她,可还没有等他送出,她就不见了。
他拉着她的手,来到了衣帽间的镜子前,轻转了一个圈,道:“好看吗?”配着她飘逸的小礼服,悠悠地微颤,的确十分好看。她忽地抬头怔怔地看着他,他低头,微微一笑:“怎么了?”
她不语,眼神带着水波般的迷茫。他正欲亲上去,却又被她的手给捂住了。他伸手想拉开,忽然觉得她是用了极大的力在推他,他能感觉到她的抗拒。他慢慢松开她,只见她缓缓地退后了一步。他看着她,轻声道:“到底怎么了?”
她别过脸去,但却笑着:“于柏天,我是别人的替身吗?”于柏天怔住了,没有说话。她又转过头,看着他:“我知道一直以来在你心目中,我只是个替身而已。今天她结婚了,你自然会难过,自然会不舒服。所以你又需要我了,是不是?”
他的笑意隐了下去,依旧没有说话。她笑了起来,依旧娇艳如花,她向来是好看的:“只是我不想做别人的替身了。我们的游戏,早在三个月前就gaover了。”
原来只是游戏,一切只是她的游戏而已。他的脸色瞬间似乎变了数变,良久,他才开口:“那如果我还没有同意over的话,怎么办?”
两人静默着。她不说话,该死的,她就是不肯说话,只是把背影对着他。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他上前几步,轻轻拥住了她,侧身在她额边落下了一个轻吻:“我明白了,再见。”随后绅士般地转身离去。
那指尖轻柔地滑过她光裸的肌肤,她忽然觉得一阵难忍的酸涩涌了上来。她清楚地知道,以后,再也没有以后了。他和她,再也没有以后了,再也没有了……
她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猛地转身,从背后环住了他。
他侧搂着她,她的发已经散了下来,几缕发梢落在他身上,发间有清淡的香味,他五指成梳,有一下没一下地摸着。
她大约是睡着了,又好似没有,但呼吸甚是均匀。他低头轻嗅了一下,心里涨满了一种仿佛是失而复得的幸福感。
她离开后,他从她的公司调出了她的资料,手机关机了,地址就是她往日居住的屋子。他突然发现,他除了知道这些别人都知道的东西外,其余几乎一无所知。
后来的某一天,他颓然地回到了她的住所,忽然发现连这里他也陌生,他甚至不知道是租的还是其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