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高煦低着头不说话。
张安世道:“姐夫说,大家都是一家人,兄弟怎么能相残呢,不能坏了规矩!你有儿子,姐夫也有儿子,将来我也会有儿子,后辈们若是看到自己的父辈这个样子,岂不都有样学样?从大义上来说,这不妥。从小情而言,他与你一母同胞,一个娘胎里出来的,打小的时候,他便与你坐一桌吃饭,和你一起嬉戏玩耍,当初你与姐夫年幼的时候,那些愉快和不愉快的事,你都忘了吗?”
朱高煦惭愧地低着头:“别说啦,再别说啦。”
张安世唏嘘道:“最重要的是,我们要给瞻基他们做榜样呀,如若不然,效仿那司马家族那般,父亲杀儿子,儿子杀父亲,兄弟相残,外甥杀舅舅吗?就为了一个皇位,当真值得?”
朱高煦低着头,依旧不语,他双肩颤了颤,终于道:“那风投……是咋回事,你再和我讲一讲。”
显然眼前这家伙是故意转变话题的,张安世倒不在意,甚至来了兴趣:“这个容易,那就是,一个人有钱,一个人有本事,有钱人钱多的花不出去,想找个人做点买卖,而有本事的人,有本事却无处施展,可惜又没钱!”
“这个时候,那个有钱人……比如,这个有钱人是我一个朋友,觉得此人有本事,真能带着人马,干出一番大事业,所以我便拼命砸钱,等这事业干成了,大家再就地分赃,又比如说……土地,比如说矿产,又比如港口,甚至是人力……”
朱高煦道:“你说的那个有钱的朋友是不是你?”
第一个问这个,这是最重点的吗?
张安世便笑道:“也可以这么说罢。”
朱高煦道:“那个有本事的人是谁?”
张安世笑嘻嘻地道:“或许是你呢?”
朱高煦身躯一震:“我?”
所谓落地凤凰不如鸡,从前所有人都夸朱高煦有本事,可现在……已经没有人夸奖了。
朱高煦最近不断地被捶打,也经受了不少的精神创伤,难免开始自我怀疑。
张安世脸上表情认真起来,道:“我觉得你是个有本事的人,只是差一个机会而已。你想想看,这天下如此之大,大丈夫该干一番大事业,不然便白活了一世。我看好你,你要多少钱粮,我舍得给。”
朱高煦心底深处,突然燃起了一丝希望,这是从绝境中开出的希望之花,弥足珍贵。
朱高煦不确定地道:“真的可以?”
张安世很认真地道:“当然,要签协议的,而且要分期偿还,比如打下了哪里,大家就要进行交割,若是不讲信用可不成,后续就没有办法支付了。”
从来就高高在上的朱高煦,此时惭愧地道:“我何德何能,我连模范营都打不过。”
张安世倒是实在,很坦然道:“那是因为我兵精粮足,你只要舍得花钱,一样可以练出精兵来。”
朱高煦一下子,眼睛微微亮了:“哎……我这般对你,你却如此待我,我不知说什么好。”
张安世便又笑着道:“我张安世这个人,最讲义气的,但凡是瞧得上的人,便当兄弟看待。”
张軏在旁连连点头:“对对对,大哥最讲义气了。”
丘松:“……”
这时,朱勇已端茶上来,一头雾水地道:“方才是说谁讲义气?”
不过没人理他。
朱高煦道:“其实我也讲义气,我靖难的时候,对人也是掏心掏肺的,只可惜……”
想到曾经真心真意对待的人,后来对他怎样的冷心冷肺,他又黯然神伤!
张安世拍拍他的肩道:“好啦,不好的事都过去了。”
朱高煦惭愧道:“如今我真成了孤家寡人,人人避我如蛇蝎,哎……只有你们对我不离不弃,我真不是人……要不,我也跟着你们做兄弟吧。”
丘松警惕,立即道:“他年岁大,加了进来,我不就从老四变老五?”
朱高煦道:“先来后到吧,大家只是兄弟,不分长幼。”
张安世倒是有些犹豫,他甚至怀疑朱高煦的智商开始见长了,莫非经受了社会捶打之后,还能长情商?
张安世咳嗽一声道:“这个……这个……会不会有点乱?”
朱高煦道:“有什么乱的,大家凭意气行事,哪里有这么多顾忌?”
………………
紫禁城。
大内。
怀庆公主领着自己的驸马王宁见着了徐皇后,便开始哭。
“驸马平日里……实在不知朱高煦是这样的人,他若知道,哪里敢与朱高煦亲近……他……他……”
王宁哭丧着脸,他回府之后,越想越害怕,总觉得东宫让他去见朱高煦,是不怀好意。
现在朱高煦垮台了,而且锦衣卫那边议了一个大逆罪,这是大逆啊。
大逆怎么可能是一个人呢?肯定会有主谋,会有党羽。
他平日里和汉王关系太亲近了,到时查到他的头上来,岂不是死无葬身之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