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阿久没了。
“阿久曾经对我说过,”洛骁嘶哑着开口,明明是在笑,却恍若在哭,“他若是死了,必定要我下去陪他。”
闻人久将手握紧成拳,却抑制不住心底那奇异的共鸣,腥甜的味道在喉咙间弥漫,他声音冰冷,像是在压抑着什么:“朕好好的在这。”
洛骁摇了摇头,轻轻道:“你不是他。永远不可能变成他。”
言罢,拱了拱手,却像是再也待不下去了,转身便要离去。但是还未走到门前,却听得身后传来一阵尖锐的桌椅摩擦地面的声音,紧接着便是凌乱的脚步声,但只几下,便是一声沉闷的重物落地声,洛骁连忙转身,便看到闻人久正面色苍白地匍匐在地。
脑中一片空白,洛骁叫了一声“阿久”,飞快地跑过去将人扶了起来:“你怎么……”
话未至,却被一双冰凉的唇堵了上来,洛骁如遭雷击,他错愕地低头,却见自己怀中的人脸白如纸,浑身小幅度的颤抖着,豆大的汗珠滚落下来,将他薄薄的外衫都打湿了。只是那双看着他的眸子却黑的厉害,带着他熟悉之极的光亮。
“谁说朕死了?”他用力地抓着洛骁的衣角,仿佛是害怕他这样一松手洛骁就不见了似的,他的声音喑哑的厉害,撑着即将就要昏死过去的身子,一字一句地道,“你若敢走……朕不会放过你!”
洛骁怔怔地看着怀中的人儿挣扎地说完威胁的话便没了意识,好一会儿,抱起闻人久飞快地回了盘龙殿,吩咐张有德去请了太医,一切打点妥当之后,坐在床榻旁低头瞧着已经服了药昏睡过去的闻人久,已经死寂的心脏突然狂跳了起来:他的阿久回来了?
闻人久这一睡,又是整整三日。三日里,洛骁不敢离开他一分一秒,连睡觉闭眼都不敢。他就这样死撑着照顾闻人久,看着昏迷中的爱人,患得患失,仅仅三日竟迅速地消瘦了下去。看的张有德和墨兰、墨柳在一旁生怕洛骁身体也这么垮了。
但是这头也是个劝不动的,洛骁坚持着要守着闻人久醒来,那便只好由着他,只是私下心里头也是越发地恳求上天不要再折磨这两个人了。
第三日上,洛骁趴在闻人久床头,因着实在熬不住了,迷迷糊糊地睡了过去,不知过了多久,迷蒙中洛骁却感觉自己正被一个人轻轻地摸着发。他心中一震,立即清醒过来。只是他却不敢动。与闻人久这样亲昵实在是隔了太久了,他想知道他的阿久有没有回来,却又不敢知道,只敢这样趴着,享受这如同做梦一般的温馨时刻。
“醒了便醒了,还装睡么?”因为缺水而变得沙哑的嗓音响了起来,洛骁感觉到那只冰冷的手从发间缓缓落在自己的青色的胡茬上,“起来,朕渴了。”
洛骁睁开眼,看着那望着他眉眼中隐约的笑意,眼圈蓦然红了起来,他按住那停留在自己脸上的手,颤抖着,低低地唤:“阿久?”
然后,他便看见他的爱人,他唯一的王缓缓地对着他露出一个笑:“我回来了。”
后记:
洛骁伺候着闻人久喝了一天药,那边便彻底好了。第二日上朝,旁的无甚,只是将朝中几个官员以各种缘由贬了职——嗯,都是前几日里敢上折子弹劾一字并肩王的那几个吃了熊心豹子胆的。
众人不由得暗自抹了一把汗:君心难测,君心难测。皇帝跟并肩王耍了个小脾气他们还当是并肩王失了帝心。幸好他们没犯错误!
于是,“耍了几天小脾气”的帝王与一字并肩王和好之后又开始同进同出。
这一日,洛骁正帮着闻人久批改周折,坐在一旁忍了又忍,终于忍不住开了口:“阿久……”
“嗯。”帝王一个眼神都不施舍给他,只是一目十行地看着折子。
“你……你都知道了,你不生气么。”帝王斜了他一眼,道,“生什么气?”
洛骁心里没底,舔了舔唇,艰难地道:“上辈子我那样对你……”
“在其位,谋其事。你做的没错——只是眼有点瞎。”帝王终于搁了笔,看着洛骁,想了想,道,“不过,若是说生气,大约还是气的。”
洛骁的心提了起来。
“若是你一早告诉朕,大约朕不会让闻人安死的那么轻松。”闻人久眉眼之间闪过一丝阴翳,“他因你称帝却一转脸便杀了你,这样狭窄的气量,如何做一国之君?……却不知没了你,他在那个位置上能坐上几载?他定会后悔的。”
洛骁爱极了他的帝王这幅模样,便是知道了所有,他也未曾怪他,此时此刻竟反过来为他打抱不平。
洛骁抑制不住心底汹涌的感情,将闻人久拉在怀里缠绵地交换了一个吻,气喘吁吁间抚着他长长的青丝,像是想到了什么,低声道:“你回来了,那……之前的……”
闻人久靠在洛骁怀里听着他的心跳声,淡淡道:“消失了……朕也不知道他去了哪里。”顿了顿,又道,“这里的江山不属于他,他要的也不是这样的大乾。所以便走了。”
洛骁不语,若有所思。
“其实,朕应该感谢他。”闻人久闭上眼,似是叹息,“是因为他,你才会来朕身旁。”
洛骁亲亲闻人久的发,低声道:“也许……他会去另一个世界。希望另一个世界里,能有如我一般爱你的人来爱他。”
“……嗯。”闻人久起身,“回寝宫罢。”
洛骁看了看还未批完的折子,笑道:“这些折子呢?”
“之后再看罢。”闻人久低头瞧他,唇角弯出一丝笑来,“朕现在只想和你做那快活的事。”
洛骁被这一句话撩的全身都起了火,伸手将人抱住了,低哑地道:“那阿久你今日,可别想下床了。”
“正合朕意。”
遮住月色的云缓缓地移了开去,一片清辉洒落下来。
夜还长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