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然入夜,夜色缭绕,白日的灼热消散,乾瑞阁只剩寥寥的蝉鸣虫叫,夜风拂过枝头,微微作响。
一声惨烈的尖叫划破苍穹,扰人清梦,紧接着,慕宣骁的屋门被无端破开,隐隐约约间,只见一人影匆匆的朝着他床榻冲来。
近时,方看清,来人正是弘羲,丝披散,中衣微敞,怀中紧紧抱着一只枕头,满脸的惊恐。
不由分说的掀开他的被子,嗖的钻进他被窝,将他掀了个精光,反倒将自己裹的紧紧的。
慕宣骁蹙着眉,有几分恼火,明早他尚有要事处理,这夜里,他也非得闹腾的不得安生吗?
暗夜里,瞧着慕宣骁久久默不作声儿,弘羲缓缓的撒开被子,苦着脸哭诉:
“屋里有老鼠,今夜,跟你凑活睡可好?”
语调急切,尚带着几分慌乱,将慕宣骁心头的火儿,浇的彻底,如此荒谬的由头,慕宣骁竟是信了。
堂堂的皇子寝宫,竟是有老鼠,怎生了得,也唯弘羲敢如此信口雌黄了。
只是,信归信,与弘羲共睡一榻,慕宣骁是怎么都做不来的,纠结良久,终是不知该如何驱赶,默默道:
“你便在此处歇了,我便不打扰你了。”
“喂喂喂!”
慕宣骁翻身下塌,未沾到弘羲分毫,一副避之莫及的模样,弘羲的呼唤,也只是让他的脚步,更加匆忙,他出去寻了睡了……
一阵挫败,片刻,弘羲仍抱着他来时的枕,直挺挺的立在屋檐底,怒气冲冲的嚷嚷:
“告诉你们主子,小爷我今夜还就不睡了!明日小爷我就出宫!什么皇宫,小爷不待了!什么皇子,小爷我高攀不起!”
约摸,过了小半个时辰,慕宣骁仍不见露面,缩缩肩,为冷风撩拨的浑身冷,弘羲心头煞是憋屈,难不成,他明早真要走人了?
威风凛凛的来,灰头土脸的走?不过,他当日兴起之言,已然成真,他的塌,他是当真爬上了,只不过……违了本意。
好在,也可在那些纨绔子面前吹嘘一番,只是,在慕宣骁这儿,这面子,是找不回来了。
揉揉泛凉的鼻翼,垂眸,瞧见身前那双熟悉的金丝布靴,眸中一喜,神情立即紧绷起来,愤愤然高傲。
慕宣骁无奈的望着弘羲,心中的酸楚,说不清,道不明,阵阵刺痛,他愈是想避,他就愈是这般胡闹。
光着脚,踏在那冰凉的青石石阶之上,薄薄的中衣,被风抚的飘摇,风径直朝领口灌入,瘦弱的部分胸膛,在月色下,尚隐隐可见。
“你这又是为那般?”
“不为那般!草民自知卑贱,不配与皇子您共处一榻,更不忍脏了您的床榻!
若皇子您觉着草民立于此处,仍是心烦,草民大可出乾瑞阁外站着,或是您一声令下,将草民连夜丢出宫去,再或者是打杀了,草民都悉听尊便。”
自打相识以来,弘羲还从未如此生硬的与他争辩过,这缘由,更是可笑,慕宣骁一时间竟是不知所措。
其实,他本该趁着今夜,就此彻底疏远,倒是也罢,可,他终是不愿放他离去,哪怕,只是能时常瞧见他也好。
慕宣骁不由得愧疚丛生,他如此心无芥蒂,便是将他视为友人吧,他又怎知,他对他生的,是何等肮脏龌龊的心思。
“我并非此意,只是……只是怕扰了你的梦罢了,明日,我还得早起……”
“哼!当真如此?”
“当真如此。”
“那,你要么进屋陪小爷,要么送小爷出宫,任你选择!”
“……”
“好,进屋。”
弘羲那双细长的足,不断在拧着地面,想必是凉的厉害,心头一软,便是松了口。
那夜,弘羲心满意足的爬上了慕宣骁的塌,并以此要挟,接连几日,都不肯独睡,有意无意的……占慕宣骁的便宜。
譬如当夜,弘羲借着在屋外受了凉,一双冰凉凉的足,就在慕宣骁腿上乱蹭取暖,惹的慕宣骁险些失控,那双脚,亦是缓缓升温,燥热的厉害。
诸如此事,屡有生,慕宣骁被折磨的身心疲惫,却又不忍伤他半句,更是羞辱启齿,断袖,一直便是他心中的痛。
住进乾瑞阁已两月有余,来时是初夏,现已是夏末,弘羲心头的歪念,愈蠢蠢升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