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进看起来年龄比这老丈人还大,头上都有些秃顶,却唯唯连声,叫浑家把肠子煮了,烫起酒来,在茅草棚下坐着。
老母自和媳妇在厨下做饭。胡屠户又吩咐女婿道:
“你如今既中了相公,凡事要立起个体统来。比如我这行事里,都是些正经有脸面的人,又是你的长亲,你怎敢在我们跟前装大?若是家门口这些做田的,扒粪的,不过是平头百姓,你若同他拱手作揖,平起平坐,这就是坏了学校规矩,连我脸上都无光了。你是个烂忠厚没用的人,所以这些话我不得不教导你,免得惹人笑话。“
范进道:“岳父见教的是。“
胡屠户又道:“亲家母也来这里坐着吃饭。老人家每日小菜饭,想也难过。我女孩儿也吃些。自从进了你家门,这十几年,不知猪油可曾吃过两三回哩!可怜!可怜!“
说罢,婆媳两个都来坐着吃了饭。
吃到日西时分,胡屠恋户吃的醺醺的。
这里母子两个,千恩万谢。
屠户横披了衣服,腆着肚子去了。
画面播放到这里,
电影院全场的观众已然噤声。
这里分两拨人,一波是家境不错儒生和世家门第。
他们却是第一次见到这种情形,十几年没吃过猪油,连酒都不曾买一壶,住的是茅草屋,一家人挤在里面,连孩子都不敢生,这怎么可能嘛,颇有不知民间疾苦的意味。
“这分明是抹黑我读书人,故意用这破落户埋汰人
“是啊,再怎么不济,也不至于依靠一个屠夫丈人过活
“李逍心思歹毒啊,如此抹黑我读书人的形象
这些儒生和世家子弟们小声在私下讨论。
可另外一波,更多的却是像这范进一样的寒门学子。
他们沉默了。
如鲠在喉,哽咽难言
这分明就是他们自己的真实写照啊!
十年寒窗无人问。人生能有几个十年,十年又十年,蹉跎岁月,黄了芭蕉,到头来,竹篮打水一场空一场空。
一举成名天下知可在这道路上有多少艰难苦楚,又有谁能理解,读书人千千万万,又有几个能考取功名,一将功成万骨枯,更多的却是脚下的枯骨罢了。
要知道,这些学子的户籍为士,一生就只能靠考取功名,祖上几代人考不上功名,就会落魄到依靠他人过活。
这些来京城讨说法的落魄读书人,都是如此,他们正如这电影上的范进一样,在苦海之中苦苦挣扎,期待有一天考上功名。
可科举的取消,无疑抽走自我安慰的最后一根稻草,他们一生的努力,都将付之东流。
这些在电影院,连水都不舍得买一瓶的人,正是这些落魄读书人啊
一个五十七岁的中年学子,正在搓着已有皱纹的脸,眼泪止不住的流淌。
他考了四十多年,从年少考中童生开始,就不停地考,直到现在都没有考上举人。
他的人生极其黑暗,甚至连范进都不如,穷的吃不上饭,妻子已经带着孩子在家里饱一餐饿一顿,每日靠给人写写字过活。
这次来京城来闹事的钱还是借来的,他不得不来,若是科举取消,他觉得自己没有活下去的意义了。
他一无所长,唯有儒学傍身。
若是儒学都不顶用,该何去何从!
“范进啊范进
“你跟我张罗除了名字不同,又有什么不同啊
“这分明是我自己”
而朱高燧何其敏锐,目光不停扫过。
很快就发现了这些读书人的不同之处。
“姐夫高啊,这些读书人原本是一条心,但似乎已经出现不同的表情,不同的神色,似乎开始。分化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