米叔往旁边去,只见旁边的桌上堆满一卷又一卷的白绸布,显然准备了很久。
他拿起一卷,踩着椅子上替她挂上。
不一会儿,整个厅里挂满白绸。
前后门窗都开着,荷花池里的风掠进来贯穿前后,吹得满厅白绸飘动,声音清灵,像江南最温柔的细语。
鹿之绫用墨砚压住布脚,不让白绸乱飞。
做完这一些,她拍拍手道,“米叔,今天是我家人的忌日,我出门去买菜,再给你带点早饭,你想吃什么?”
闻言,米叔的视线从白绸布上收回,四处了,找出纸笔伏在桌前写起来。
鹿之绫站在一旁,着他写。
米叔给她列了个长长的菜单,什么冬瓜三圈,生姜五个,五花肉要三斤……
写是写得很仔细,她去超市照着这个很容易买全。
但是……
鹿之绫表情为难,“米叔,我不会做菜,买这么多我做不了。”
她准备去买现成的。
米叔站在那里,背驼出一个弧度,他指指自己。
鹿之绫明白过来,“你要做菜吗?”
米叔点头。
“……”
鹿之绫的表情更为难了,按她们这里的风俗,忌日要做一桌大餐,这一餐先是供给先人吃的。
她的家人口味可都不重啊。
她这么多年没祭过家人,一祭就是咸重的菜,以六哥那性子能变成厉鬼来找她。
这么一想,鹿之绫忽然又觉得挺好,于是便笑着应了,“好,那我就照着这个菜单买。”
说完,鹿之绫戴上口罩往外走去。
米叔站在原地,面具后的眼深深地注视着她离开的背影,又向满厅浮动的白绸布,和灵堂无异。
晨风掠过,温柔,也麻木。
……
米叔要的东西太多,鹿之绫不得不叫一辆出租车回来。
从门口运送到小楼来回两趟,这还是米叔帮忙的情况下,她一个人估计提东西都要半天。
厨房里开火,米叔菜做得热火朝天。
鹿之绫按照封叔之前和她说的规矩开始摆桌子,桌上的碗筷不能乱摆,每个碗都要对应到先人。
她祭的先人有点多,只能把三张雕工精美的八仙桌拼到一起。
八仙桌笨重,她只能用拖的。
米叔端着菜出来,发现她的动作,上来轻而易举地把桌子搬到离门口较近的地方。
“……”
鹿之绫着他的动作小小地喘了一口气,果然还是有人帮忙方便。
三张桌子并到一起,米叔把菜一一端上来,几乎铺满桌子,中间摆着一盘红烧的大鱼,鱼头对着主位。
鹿之绫捧出一叠撂得高高的碗,开始摆碗,一个碗一个碗地放。
哪怕是三张桌子靠在一起,二十三个碗也是很勉强才全放下,放得有些拥挤。
白绸浮动,满桌佳肴,先人的碗密密麻麻。
米叔站在门口着她,鹿之绫白皙的脸上没什么太大的悲恸,甚至唇角还带着一抹淡淡的弧度。
她将一双双筷子放平在碗边,再放下杯子。
摆好以后,鹿之绫捧起酒瓶给空杯倒上。
好像在她的心里清楚地知道每个碗前坐着谁,于是有的杯里倒酒,有的杯里不倒,而是倒上汽水、果汁、茶水……
一碗一杯一筷一魂,满屋亡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