滴——
单无绮颈上的拘束器发出微弱的响声。
它一瞬间变得滚烫了。
但单无绮明明没有异化!
单无绮的指尖轻轻触碰拘束器。
而后,她恍然意识到什么,保持着前倾上半身的姿势,用无比震惊的表情看向面前的首长。
二人的距离极近,只在咫尺之间。
首长欣慰地看着单无绮。
他眼角微弯,眼尾的鱼尾纹十分深邃:你猜对了。
单无绮的呼吸在一瞬间停滞了。
首长的赞许在这一刻已经不再重要。
人类种族的宏观话题,落在每一个个体身上,都是一粒沉重的沙。
单无绮盯着首长的脖颈。
她和首长只见过两次,但每一次,后者都穿着高领长袖,将脸部之外的所有皮肤都藏在衣下。
颈上的拘束器仍在发烫。
单无绮咽了下唾沫,伸出试探的手,指尖触碰首长高得能遮住下脸的衣领。
首长没有躲闪。
他任由单无绮拨开自己的衣领,露出里面麦色的脖颈,和颈上贯穿咽喉的狰狞伤疤。
——以及,和单无绮颈上一模一样的,黑色的拘束器。
谁能想象呢谁敢想象呢
在单无绮的认知里,首长并不伟大,甚至十分卑劣。
人类第一基地是地上的神国,首长是无冕的神明,将子民困在高墙筑起的囚笼中。
六等公民,九条禁令,无重枷锁。
他是万人之上的首长,发言如同金科玉律,在视异种为死敌的基地里,仅凭他一人背书,单无绮就能以异种的身份,在内城和外城随意行走。
上任的数年里,他屡次实行人类筛选计划,优者入内城,劣者入外城,犹如神明高坐云端,向下伸出拣选的双手。
他是金字塔的尖顶,所有养分、利益和权力的最终受益者。
他是餐桌上第一个拿起餐巾的人。
但现在,他用铁一样的事实告诉单无绮,他并非拣选人类的神明。
他也是被拣选者。
单无绮攥着首长的衣领。
她的手微微颤抖:……多久了
首长依然淡淡地笑着:比你晚一点——在你流放的第二年,我注射了血清。
单无绮失力地跌坐回去。
座下的长椅发出刺耳的吱呀声。
她几乎控制不住力道,把整个人重重砸了上去:上帝啊。
基地不允许信教。首长竟然有心情说笑,再有下次,我会把你从核心党员名单里踢出来。
谁管那狗屁的九条禁令!单无绮的每一根手指都在细碎地颤抖,你就是个疯子,不,我也是个疯子——我们他妈的全都是疯子!
小孩子才做选择题,成年人当然是全都要。首长微笑道,在那两条绝路之间,人类还有第三条路——那就是变成保留人类意识的异种。
单无绮平息紊乱的呼吸。
她斥道:疯子。
我曾听阎老说过一句话,那时,我只是一个研究所的小研究员,而他是前途无量的准调查司长。首长整理凌乱的衣衫,那道拘束器重新藏于衣领下,他说——四部是一个巨大的精神病院,里面住着各处搜罗来的疯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