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染提着心回拨电话,熬过短暂而漫长的等待,电话终于被接起。
“妈——”
“染染啊,我是隔壁张婶。”
“阿婶,我妈她……”她声线发颤。
“你妈她夜里刚动完手术,还在睡着呢。”
她心头一紧,急切追问:“我妈怎么了?”
“你妈不是胆结石十来年了吗,以前也没怎么痛,可能年纪上去了,前阵子频繁发作,吃药都控制不住,昨天夜里发作,疼昏过去了,还好我发现及时,叫了救护车,送去市医院,用药没法缓解,只能手术了。”
“染染啊,你也别太担心了,手术很顺利,你安心工作啊,你妈这里街坊邻居都会帮忙照顾的。”
“哎,我本来想跟你说一声的,但你妈不让,她说你最近有重要比赛,怕你分心……”
张婶热心絮叨着,林染连声道谢,清泪满面。
她顾不上宿醉的欲裂头痛,立马跑到卧室收拾行李,赶赴机场,买最近的航班,飞回家。
回家路上,眼泪一次次决堤,翻搅她的记忆。
十年前,父亲查出肺癌晚期,家里花光了积蓄,也没能阻止病情恶化的速度。
最后那段路,是他执意放弃走下去的,为了不再拖累她们孤儿寡母。
父亲被病痛折磨得只剩皮包骨了,他头痛欲裂撞着墙,求一份解脱。
他吐出最后一口浊气的那天,她便在心里立了誓。
一定要努力赚钱,赚很多很多钱,不为锦衣玉食,不为荣华富贵,只为护她的家周全。
只为,她的家人,在需要钱来维系生命时,她能不再捉襟见肘,也不会再为了几十万的治疗费,而艰难取舍、忍痛放弃。
所以,大学毕业后,她选择留在大都市,拼了命工作挣钱,连年假都不舍得请,好兑换成奖金,每年只在七天长假时,才匆匆归巢又戚戚离家。
现在仔细想来,陪伴母亲的日子,真的寥寥无几。
当林染赶到病房时,妈妈谢笑芬正半靠在病床上喝粥。
“妈——”
谢笑芬手一顿,连头都没抬,嘀咕道:“还给疼出幻觉了?”
“妈!”林染放好行李箱,飞奔到床边。
谢笑芬一愣,顿时喜出望外,“染染?你真回来了啊!”
“动手术那么大的事,你怎么不告诉我……”她忍不住哽咽。
“小手术,不打紧,你看妈这不没事嘛。”谢笑芬笑着安抚。
林染凝噎,“伤口怎么样,痛不痛?”
“不痛,那医师厉害着呢,给我做了那个什么腹腔镜手术,他切个胆比我摘个桃都轻松。”
谢笑芬在林染的搀扶下,缓缓挪坐起身,掀起宽大的病服,露出分布在腹部的四个刀口,“你看,还没你切菜时,划破手的口子大呢。”
林染知道,妈妈怕她担心,在故作轻松,明明刀口疼得唇色都苍白了,还不忘关心她。
“你怎么突然回来了,会不会耽误工作啊?”
“比赛怎么样啦?你快回去忙,别给耽误了。”
妈妈的温声细语,永远是拉开情绪洪流的闸刀。
林染兀得红了眼眶,软软喊了声“妈”,把脸埋进谢笑芬的膝盖上。
“呀,怎么了这是?”谢笑芬抚摸她的发顶,逗她道:“你妈现在可是没胆的人了,禁不起吓,有事你得跟妈直说啊。”
林染摇摇头,瓮声应答:“没事,就是想你了,想回家陪陪你。”
“哎哟,那可太好了!这回待几天?”
“你术后要多休养,我先待几个月。”
“那你的工作——”谢笑芬止声,满眼担忧。
“妈,我没事,就是毕业后忙了五年有点累,打算休息一阵再重新开始,也好趁机在家照顾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