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杀到黑武边关的那次是什么时候?”
骑在马上的叶无坷忍不住问了一声。
少年将军平静回答:“四年前。”
叶无坷仔细打量了一下那少年将军的样貌,看着也就二十岁上下。
少年将军道:“我十五,刚到边军当斥候。”
他说:“我跟那个黑武的大个子交过手,也见过一次阔可敌厥鹿,那次也是在漠北,那个大个子叫赤缪,带着阔可敌厥鹿熟悉斥候应该干什么,他应该是阔可敌厥鹿的师父。”
“那次我们两个交手不分胜负,他要护着他的主子所以没尽全力,我要追杀杀了我同袍的黑武斥候所以也没有过多纠缠,那天他们两个是在远处看着,本想阻拦我。。。。。。我没能杀了赤缪,赤缪也没能拦得住我。”
说到这他没有再说下去。
他也不是在炫耀,而是在告诉叶无坷,不必担心什么后果,四年前他就已经杀到过黑武边关之外一次了,也是在那边关外,一刀将杀了他同袍的黑武斥候斩落头颅。
他说这些是让叶无坷知道,身为军人,尤其是边军,如果你在敌人面前低头,那敌人不会因为你低头你退缩而跟变得客气起来,哪怕追到敌人家门口也要让敌人看到,大宁的边军不会退缩,不会低头,更不会认输。
那天,他们这一队斥候奉命在漠北巡查,遇到了黑武人斥候的埋伏,十五岁的少年与同袍们落入十倍于己的敌人包围,一把横刀杀穿出去的时候,他的同袍都已阵亡,这少年便追着那些黑武斥候猎杀,从漠北猎杀到黑武边关,最后一个,就是他在边关城外一刀把头颅剁下来的。
如果他计较着此举会不会引发两国交战,那他就不会一口气追到千里之外。
如果你不这样做,你敌人才更有可能把兵锋直指你的祖国。
“是我慢了些。”
少年将军语气之中尽是愧疚,可这慢了些又与他毫无关系。
“风沙。”
少年将军看向叶无坷道:“你们往北来的时候应该遇到了。”
叶无坷点了点头。
少年将军道:“风沙起的时候我们在乌马汗国,如果不出意外的话,我们会在弥泓城外与你们相见,可风沙在乌马汗国更大,我也是第一次见到那么大的风,昏天暗地,无法辨明方向,人不能走,马也不能走。”
他看向叶无坷,又看向伤痕累累的众人。
“晚了一天。”
这四个字,如此沉重。
也许这就是天意,这个世上总会有些事根本不是人力能完全算准的,哪怕筹谋这件事的人有着天下最聪明的头脑,也无法预料那天意无常。
按照原定的计划,他们趁着乌马汗国的汗王不在的时候,将最亲善黑武的乌马汗国一举击溃,然后就能赶往弥泓给叶无坷他们撑腰,如果有他们在,疏勒人吃一百个胆子也不敢亮出刀锋。
可是那场风沙实在是太大了,漠北没有多少能让大地稳固的花草树木。
这里是大地的疮疤。
而且漠北的风无常,连常年生活在这的人都不可能预测出哪天会有飓风。
叶无坷没有说什么,也不知道该说什么,谁也不该被责备,活着的死了的都不该被责备,从乌马汗国一路杀到这救他们的边军骑兵,在来之前又经历过多少次厮杀了?
他们没有提一个字,只是自责。
“还不能回家去。”
少年将军对叶无坷说道:“漠北诸国,会有更多汗王或是使臣到弥泓迎接大宁的使团,只不过这次他们谁也不敢再有什么歪心思,他们会跪在弥泓城外迎接,不跪的,可以不存在。”
叶无坷知道,少年将军带着的队伍,比叶无坷他们做的更多,多的可能无法计算出来。
他们在疏勒弥泓已经那么惨烈了,少年将军的队伍杀穿漠北诸国又是何等的惨烈?
漠北诸国中不只是乌马汗国这一个亲善黑武。
“将军,你叫什么?”
叶无坷问。
少年将军没有马上回答,而是沉默了一会儿后说道:“等到了长安我们见面的时候,再告诉你。”
他催马向前,很快就到了队伍最前边。
他似乎已经习惯了做那个开路的人,为他的同袍劈开风,斩开浪,用手中的一把长槊,逢山开路遇水搭桥。
这支骑兵,似乎才是真正的先锋。
叶无坷看着那少年将军的背影,重重的吐出一口气,然后咧开嘴,终于还是说出了那几个字。
“好他妈的,疼。”
在他身后,一群同样是身负重伤的家伙,不管老少,在听到叶无坷疼的喊出声后全都看过来,有人默默的点了点头,有人傻乎乎的笑了笑。
确实疼。
可不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