土壁庄子是在贫瘠山坳里,马车驶出去颠簸得紧,銮铃在崎岖山间响个不停。
苏曲水微是闭眼眯会儿。
脑里却是在想着庄家人事。
镇国公庄何飞有两妻一妾,前头是个病逝早亡的正妻。
后头这个被众人唤着的国公夫人梁氏则是填房。
正妻病逝前留下一个女儿,庄家大小姐庄尤婉,现今招了个上门女婿住在镇国公府内。
梁氏所出龙凤胎,二小姐庄行柔,大公子庄珩都尚未婚配。
而庄翎是庶女,便只能是那位妾室林姨娘的女儿,在府上排行第三。
因着庄何飞是苏曲水继母的兄长,她幼年时也曾借着唤镇国公一声舅父常去庄家吃席。
这位林姨娘虽说是妾室,但不过是个出身低微,被买回府的贱妾,地位和嬷嬷们差不多,等同于庄家的奴婢。
苏曲水问:“我是怎么住到这庄子里来的?”
马车下的两个嬷嬷听里头有声儿,走着靠近了些要偷听,彼云向来谨慎,倾在她耳边低声:
“三小姐您的身体自幼不好…是小娘说将您送到外庄养好身子再回府,免得过了病气给府上的嫡出小姐公子们。”
“可这庄子湿冷,多遭山风能把屋顶都掀开,哪能养好身子…小姐五岁就被送到庄子上来,这一住就是十五年!”
苏曲水的心似被剜了一刀,忽地无比沉痛,一滴热泪落在发冷的手背。
难怪从前在镇国公府没见过庄翎,没成想庄家人竟这么狠心,独留稚童在山间,十五年不闻不问。
怕是没有褚烨要娶妻这事儿,庄府人恐都要忘了庄翎的存在吧。
苏曲水扯了扯嘴角:“一个连小娘都不疼的女儿,摄政王会娶庄…我这个庶女?”
“梁夫人早就将三小姐您记在她名下了,算下来您也是嫡女。”
苏曲水点点头,撩开窗牖淡蓝帷裳瞧着马车已然入了京师城门。
她摸了把鞋底尘土拍在脸上,又绾起袖口露出鞭伤,用指甲顺着鞭痕划开,腥红的血立马溢了出来。
“三小姐!您…您这是…”
“嘘。”苏曲水忍痛又多划了几道。
庄何飞喜热闹,花了重金将国公府修建在人群最为集中的北道,但布衣百姓是绝不敢靠近府邸半步,因而府外通常是静悄悄的。
苏曲水趁着马车还没到府门,叩着马车木壁发出虚弱的声:“嬷嬷,我腹痛想吐,请放我下去…”
嬷嬷听她口气和软,猜她是被京师繁华给慑住。
故而语气轻慢起来:“哼,现在知道低头了,要吐等着回府再吐,你要是敢吐在马车上…”
“噗…”苏曲水吸着手臂鞭痕的血毫不客气地吐在马车上。
彼云会意忙喊:“三小姐吐血了!”
可知这马车是前些日差匠人连夜用金丝楠木新造的,木材尤见的金贵,且是为了撑脸面装新娘子送嫁去摄政王府的!
眼下被一口血糟蹋,嬷嬷登时怒了,唤停了马车,拉着三小姐的手腕推下马车。
嬷嬷鞭子没离手,这会儿挥起长鞭要打,“好一个小贱人竟敢糟蹋国公府的好货!看我不打死你!”
苏曲水可怜兮兮地倒在地上:“嬷嬷,我错了…我再也不敢了,求嬷嬷莫要让我伤上加伤,要是摄政王见了恐污贵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