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极宫里,站了不知道多少人,但是没有人看到那个不知名的青衣人,也不曾有人听到琴音,因此更不会有人看到老皇帝随着青衣人离开。
不过随着老皇帝愈行愈远,就跪坐在皇帝床榻,又一次给皇帝请脉的秦奉御,搭在皇帝脉搏上的手突然猛地一颤,如同触电一样。
他惊恐的从地上站了起来,颤抖着双手去触碰天子的鼻息,但是天子已经再无半点生息。
秦奉御脸色惨白,扭头看向一旁面无表情的卫忠,声音颤抖:“卫……卫公公,陛下…大行了!”
因为他声音不大,这句话就只有卫忠等天子近前的人能够听到。
卫忠一直是个脸上从来看不出表情的人,他听到这番话,也是浑身一颤,不过他好歹是跟着皇帝经历了数十年风云的大太监,只是心神动摇了一瞬间,便勉强恢复过来。
这位大太监转过头去,看向了太极宫里跪着的一众文武群臣,尽量让自己的情绪稳定下来。
此时,卫忠回想起当年楚王殿下登基嗣位的那天,也是他站在太极宫里,看向一众群臣。
卫太监闭上双目,深呼吸了一口气。
他重新睁开眼睛,走到了人群之中的太子殿下面前,声音微微颤抖:“殿下,陛下……大行了——”
因为久在天子身边唱名,卫太监的声音自然不会很小,他这一句话,基本上大半个寝殿的人,统统都听到了。
太子殿下闻言,脸色瞬间苍白起来,他踉踉跄跄的走到了天子的遗体面前,看着老父的尸体,伏地痛哭。
他这么一哭,太极宫里的文武群臣,包括宗室,勋贵等等,顿时开始大哭起来,尤其是以政事堂六位宰相为首的文臣们,哭的最是上心。
值得一提的是,这些文臣固然有一部分人是在装哭,但是大多数是真的伤心,毕竟按照这个世界的三观来说,皇帝就是君父,皇帝死了,跟死了爹没什么区别。
即便是元达公,这会儿也低着头,暗自垂泪。
一时间,太极宫里哭声一片,哭泣的声音,直冲云霄,似乎是要追上尚未走远的皇帝陛下,将他唤回人间。
就连林昭,也不得不跪在人堆之中,假意哭上几声。
一片哭声之中,还是大太监卫忠最先反应过来,他低头擦了擦泪水,回头看向就在天子床榻不远处的林昭,缓缓开口。
“圣人生前,把遗诏交给了林左史,请林左史与灵前宣读圣人遗诏。”
左史,就是起居郎的别称。
在大周的某个历史阶段里,起居郎便被改为了左史,起居舍人则是右史,左史记言,右史记事。
卫忠此话一出,整个太极宫所有人的目光,瞬间都集中在了林昭身上,尤其是太子殿下,更是目光炯炯的看着林昭。
就连身为国子祭酒的林简,这会儿也抬头看向了自己的侄儿,目光有些诧异。
因为按照规矩,这份遗诏应该是由大太监卫忠,或者是政事堂里的相公们宣读,无论如何也跟一个起居郎扯不上什么关系。
林昭这个人也不怯场,当着这么多朝堂大佬的面,迈步走到了圣人的遗体之前,把一直捧在手里的木盒打开,从盒子里取出那份玉轴黄卷,捧在手里。
林左史声音低沉:“圣人遗诏。”
只这四个字,太极宫里所有人,立刻都跪在了地上,向着林昭叩拜。
嗯……确切的说,是向林昭手里的卷轴叩拜。
他们声音低沉,却颇为齐整。
“臣等……伏领圣人遗诏。”
林昭这才展开这份诏书,从头念起。
遗诏开头的内容大抵相同,无非是说一说自己侥幸继承神器,多少年来战战兢兢,不敢辜负祖宗基业云云。
大概把自己这些年的功业说了一遍之后,下面才是真正的传位内容。
林昭顿了顿之后,声音微微抬高了一些。
“皇太子李洵,自幼仁孝,深肖朕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