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刻起紫鹊明白了——或许有的人生来便是一条贱命,专伺候人的。
她便是“有的人”。
甚至以后要为了家人,去伺候外人。
家境贫困,紫鹊从五六岁起就要挑比她还重的水,照顾一家人的饮食起居,时不时还得被赶着下地。
家里她是大姐,理应分担重任并照顾三个弟弟。
一直以来紫鹊并无多少怨言,生得贫贱,就连活下去都要竭尽全力,实在没有多余的力气怨天尤人。
她本还能接受,想着等自己再长大点就好,弟弟们也长大了,家里便不缺劳力。
紫鹊自暴自弃地想过,自己除了踏实肯干,模样长得也漂亮,是十里八乡一顶一好看的。或许等过了及笄,会有家道殷实的良家请人说媒,自己以后便能轻松些了。
只希望爹娘莫狮子大开口,要价太狠把人吓跑了。
但谁知一季歉收、一条新生命的诞生和算命的一句话,让她爹娘不愿再等那么多年的彩礼,而是现在就要看得见摸得着的银子。
当然了,还有重男轻女,紫鹊又多了个小弟弟。
农家靠天地吃饭,歉收且罢,赋税反倒又添一笔,天子永远苦一苦百姓,宗室的粮仓照常大门紧闭,州府老爷也得把自己那份拿回来。
实在养活不起了。
偏生那算命的老头说,她这小弟弟有三元及第的命,须得从小好生教养,生活上也苦不得。
甚至算命老头还隐晦瞥着紫鹊,对她爹娘耳语:“当心阴气冲了贵气。”
于是在一众“李二”“王六”“刘幺儿”之中,她的小弟弟冠名“陈及第”,全村都知道陈家老幺有连中三元的命。
于是陈及第满月前三天,紫鹊突然惊喜地发现爹娘拿来一身没补丁的新衣叫她换上,说要带她去一趟城里,给弟弟买些好东西。
也是到了教坊司门口,紫鹊才得知——买好东西需要的银子,是得先卖了她自己。
教坊司管事只开三十两,她父母连价都没还便直接应了。
仿佛她不是他们的第一个孩子,而是生怕砸手里卖不出去的赔钱货。
即将木已成舟,教坊司管事粗鲁地拽住她的胳膊,把她从地上薅起来。
她爹怕她的哭声让管事反悔,觉得三十两给多了,于是当街甩了她一巴掌,怒喝让她“不许哭,懂事点”。
紫鹊几乎心死。
逆来顺受伺候人的命,而她自己改不了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