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是奴婢,他是主子,合该如此。
此后秋喜只能在花房加倍努力做事,她本就做事认真,现下更是认真到了十分,做了几天后,花房的管事心里对她的看轻,倒也少了几分,回禀给夫人的话,也是“这姑娘是能吃的苦的。”
秋喜日日夜夜盼望,自己做事认真,定国公府能放自己出府,看看家里情况,但是从那次她问过之后,上面再也没来过信。
转眼过了小半个月,吴氏召了裴铭传话。
吴氏拿出一封烫金的帖子,递给裴铭道:“伯爵府的顾小姐在展华亭设宴,邀请各家的小姐公子哥前去赏枫叶。以往的每个秋天都有这么一遭,今年倒是轮到顾家举办了。对了,你将秋喜那丫鬟一同带去,傅家的人传信说,也会去往展华亭,将秋喜的身契一并带上。”
裴铭不置可否。
他日常其实十分繁忙,他是世家子,琴棋书画,骑射礼御样样都要学,不但要学,还要学的拔尖,再加上他还要参加科举,纵使他天纵英才,一忙起来,也根本想不起来秋喜这个人是谁。
如今吴氏提起,秋喜这个名字在他心底才淡淡划出了一个影。
裴铭和吴氏的关系虽然没有同定国公那么紧张,但平日里母子二人交流的,也大多是族中正事,少有温情时刻。
因此这番话说完,母子二人便沉默相对而坐。
好在片刻之后,丫鬟就来传话了:“回夫人的话,三套新衣已经给秋喜姑娘送过去了,很是合身。”
吴氏点点头:“那丫鬟明面上总是你的通房丫鬟,总不好叫她穿的跟普通下人一般。”
裴铭道:“母亲做主便是。”
吴氏又问道:“那丫鬟领到衣服,脸上是什么神情?”
传话丫鬟回道:“奴婢瞧着,她不像是十分高兴的样子。”
吴氏噢了一声,心底微微有些纳罕,这个年纪,又是这个出身的姑娘,竟能对这些华服丝毫不动心。
传话丫鬟想了想:“听到自己能出府,见到傅家人,她脸上方才松快了些。”
吴氏便微微有些生气:“国公府待她还不好吗,她怎么念着旧主。”
吴氏没有想过放秋喜回去,她的身份微妙着呢,事情没尘埃落定以前,怎会将她放走。
便是尘埃落定了,名分上她都是自己儿子的通房丫鬟了,即使出了国公府,也不能再去给傅家干活,那岂不是打国公府的脸?
所以秋喜的身契,国公府是一定要拿回来的。
那傅家挨了几日迟迟不给,让吴氏更加确信傅家那边有什么问题。
吴氏相信,这丫鬟绝对不会在那天晚上乱跑,必定是傅家小姐指使的,只是,为何傅家这个名不见经传的五品小官,会知道这样的计划?难不成,傅家是其背后势力伸出来的一把刀?只是以前都没用过?
吴氏不是只会在后宅弄权的女子,便将自己的猜想同裴铭说了。
听到这些,裴铭只说了句:“知道了,儿子省得。”
“这个丫鬟,她似乎还有些念着旧主。”说到这里,吴氏还有些不高兴:“人再好,若是心不在我们这,好也是白好。”
裴铭端茶的手顿了顿,面上倒是没露出什么异样,只漫不经心道:“这丫鬟在傅家过的并不好,没有理由念着旧主。”
吴氏道:“……我想起来了,前几日,这丫鬟来问过能不能放她出府,去看看家人,我没有应准。她家里人我派人去看了,没出什么事,但有另一波人守着,也不是……那位的人。我怕放她回去,横生事端。”
裴铭点点头:“我知道了,时候不早了,我先走了。”
裴铭着书剑去传了秋喜过来。
秋喜今日穿了一身湖绿色的新衣,不施粉黛,仔细梳了发髻,瞧着很是清新可人,便连裴铭看到她,都愣了一下。
他那日见到秋喜的时候,秋喜是蓬头垢面的,即使后头简单拾掇了一下,整个人也显得十分土气,今日却真的是完全不同了。
裴铭不由夸了一句:“这身衣服很合适。”
秋喜低垂着头,没有看他,规规矩矩行礼道:“多谢世子夸赞。”
她的礼仪也比一开始好上不少,但语气木讷,一板一眼,让裴铭愣了一下。
以前秋喜见到他也是胆小的,怯怯的,但语气总能透出些欢喜灵动,这样的秋喜,让他稍微有些……不适应。
裴铭想起她曾经望着自己的神情,满心满眼里都是感激,莫名就有些烦躁起来,只是也没发火的理由,便冷声说了一句:“走吧。”
底下的人都听出世子心情不好,但也不知道为什么,一个个都变得大气不敢出,气氛莫名压抑起来。
秋喜更是跟鹌鹑似的,缩在远处,裴铭见了,心底忽然冒出一股无名火来,有心想同她说两句话,又觉得自己实属莫名其妙。
他为什么非要想同一个丫鬟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