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夏宁长在青楼,自知女子艰辛不易,对待下人更不会拿腔拿调,张嬷嬷也是个好脾气的嬷嬷,下人不犯事,她将丫鬟们当成自己孙女疼爱照顾。
梅开笑着道:“小姐在说兰束面皮薄,怕再吓跑了小姑娘,今后就让她在院子里做些洒扫的活计,好让嬷嬷省心些。”
耶律将军养了个外室的事捂得严严的。
毕竟此事有碍他的名声。
院子地处偏僻,院里人口简单,除了婆婆,四个丫鬟都是签了死契、无家可归的可怜人,外面暗处更有暗卫监视,如一个密不透风的铁桶。
上回一个小丫鬟熬不住跑了,为防止她将消息外泄,将她拔了舌头发卖去了邻国。
这事小院里的人都知道。
夏宁自然也知道。
张嬷嬷听明白了,笑呵呵的福了福身:“那就多谢小姐体谅老婆子了!”
夏宁抬了抬扇子,似模似样道:“嬷嬷客气了,起吧起吧。”
主仆三人你来我往有说有笑,最后还是张嬷嬷惦记要去‘销赃’,这才抽出了身去做事,梅开也忙着去做事。
偌大的屋子里又只剩下夏宁一人,睁着眼对着房梁。
若在平日,她还能打两套拳,写几页大字打发时间。
可今日她身上疲倦的很,只想瘫在榻上。
便给自己放了一天假。
白日里睡多了,到了夜间睡意寥寥。
她要了一壶清酒。
送酒来的不是梅开,而是张嬷嬷。
梅开、竹立这两丫鬟是夏宁的人,死契都捏在夏宁的手中。
而张嬷嬷、兰束、菊团是耶律肃的人。
送完酒后,张嬷嬷不急着离开,夏宁捏着酒盅,嘴唇含笑的望她,“大人可是有什么话托嬷嬷转达给我听?”
张嬷嬷眼底闪过一丝不忍,却又碍于命令不得不说。
她从袖中拿出一个小巧玲珑的蓝色瓷瓶,轻轻的放在桌上。
“大人交代下来,命小姐每次事后都服用一颗。”
夏宁脸上的笑意不减,“嬷嬷糊涂了,我这身子早已不能生育,吃这个药也是浪费。”
嬷嬷垂首,不敢直视夏宁,“南延门第森严,大人尚未娶妻,妾室、外室不得有孕。小姐年轻又常锻炼身子,若是出了事吃亏的只有小姐。”
原是如此。
往常耶律肃来时,她总像个美人玩偶似的坐着守着,昨日闲着无趣打了套拳,又特地涂了她从来不用的香粉,倒是让耶律肃以为她想强健身体怀上子嗣,这才送了药来以绝后患。
夏宁拔了瓷瓶的塞子,倒了一颗药丸就着清酒咽了下去。
快到张嬷嬷都来不及阻止。
“小姐——药丸哪能用酒送——”
夏宁一脸无辜的回道:“已经吃完了,怎办。”
张嬷嬷:……
夏宁反过来还宽慰她,“吃都吃了,你就别念叨我了,下回我一定用清水送服,可好?”
张嬷嬷看着眼前笑眯眯的姑娘,不自觉的唇边溢出一声叹息。
夏宁继续笑道:“嬷嬷快别叹气了,哀怨使人衰老,要像我一样时常笑笑才好。”
她拈着小巧的酒杯,说的摇头晃脑煞有其事。
嬷嬷的不忍之意更甚,“姑娘……”
“嬷嬷不用这般怜惜我,”她轻含着酒杯,嗓音柔软,“如今的日子是我从不敢想象的自在幸福,全托将军之福,若能让将军安心,这药我吃的毫无怨言。”
她的眼神澄澈明亮,脸上露着柔软的笑容。
全然不是那惯会摆弄风情的外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