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想一想,那真是一段恣意快乐的童年时光。
可后来,一切都变了。
他们也不知怎么变了,只知道母亲跟外祖家关系愈来愈差。
后来他们提到外祖家,母亲便会尖声叱骂。
再后来,长大了,童年的记忆也模糊了。
他们也跟父母一样,对苏家深恶痛绝,视他们为吸血虫,只想攀附江家。
可隔着这么多年,再看幼年时将他们宠上天的老人,兄弟三人心中都颇不是滋味。
原来,外祖母竟这么老了吗?
苏老夫人坐在轮椅上,脑中却还想回想着苏氏方才说的话。
“你才是贱种!你从生下来就是贱种!你就不该出现在这世上!你该跟你母……”
母什么?
母亲吗?
你就该跟你母亲……一起……去死……吗?
苏氏想说的,是这句话吗?
苏老夫人看着面前的苏氏,再想到之前跟苏离讨论的那些诡异之事,心里一阵阵发凉。
“你方才说什么?”苏老夫人瞪着她,“你再说一遍!你把话说全了!”
“呵……”苏氏怪笑,“我方才说的话,可不是什么好话!怎么?老夫人是想讨骂?”
“苏凝!”周氏怒斥,“你口中的老夫人,是你的生身母亲!你对她不管不问也便罢了,竟然这样说她,简直大逆不道!”
“我说什么了?”苏氏摊手,“母亲行事怪异,我虽是她的女儿,也不能顺着她胡来啊!母亲,您说是吧?”
她看向苏老夫人,眉间眼梢,尽是鄙夷嫌恶。
这样的眼神,苏老夫人以前见过多次。
每见一次,便觉得心痛如绞,不明白自己与女儿如何就走到这一步了。
此时,也不知怎么的,许是经过太多事,彻底失望了,麻木了,又或者说,是因为心中的怀疑,她现在并没有多难过,只是觉得面前这个满面讥诮的妇人有点陌生。
脸还是那张脸,身形也依然是那个身形,声音也如以前并无二致。
只是,她那表情神态,跟她的凝儿没有半点相像之处!
“侯夫人倒也不必再惺惺作态唤老身母亲!”她冷冷道,“老身与你的母女情份,早就不在了!你叫着不觉得恶心,老身听着,倒委实有点反胃!”
苏氏听到这话,心里倏地一跳,下意识的掠了苏老夫人一眼。
母女目光对撞,苏老夫人眸中一片坦荡,苏氏却像被火灼般移开了视线,心中微微不安。
以前苏老夫人见她,可没有这么冷静!
不管她如何刺痛她,她都要唤她凝儿。
可这一次,她却唤她侯夫人。
方才还追问她,要她把话说全。
苏氏看着苏老夫人,忽然觉得,自己其实有必要把方才的话补全。
“老夫人不想听,那我以后便不叫了!”苏氏怪笑,“不过,老夫人,我教训自己的女儿,你好像管不到吧?她的确不该出生在这个世上!她当初就该跟我这个母亲一起,死在陈州府那场风雨之中!我宁愿陪她一起死,也不愿她变成现在这幅模样,视自已的至亲为仇人,像条疯狗似的,逮谁咬谁!”
“恕老身直言,现在的你,才更像一条疯狗!”苏老夫人轻叹,“你看看你那张脸,都扭曲了!实在难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