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逸山额头一抽,他远在陵山之外,只听说过监国将军的名头,还真没跟这个人打过交道,如今接触,倒是让他不得不佩服了,这般胆大直言,云淳当初就是看中了他这一点儿吗?
安逸山看着屋外的六月夏景,看着那一恍而过从眼前飞过去的白鹭,回忆似地说,"我女儿能封郡主,其实没什么大的功勋,只是因为她在早年随我们进宫庆贺萱妃诞子,惹得萱妃开怀不已,萱妃说了一句若是你是本宫的女儿就好了,这句话一出,朱帝当时就封了筝儿为郡主。"说罢,叹一声,"那个时候筝儿五岁,朱帝在给萱妃的儿子赐名朱礼聪,又赐太子金宫后,说等太子弱冠,让筝儿入住太子府的。"
段萧笑着看他一眼,"那个时候你肯定激动的都要晕过去了。"
安逸山想到当时的情景,也止不住地笑花了老脸,"确实,你都说了我是见风使舵的人,自然想巴结皇家的,能入住太子府,那是多大的荣耀。"
段萧遗憾地道,"可你没能巴上。"
安逸山老脸一塌,直直地叹气,"只能说筝儿没那个福气,我们安家没那个命,不能攀龙附凤。"
段萧抿抿嘴,不言了,后面的话可不能乱接。
安逸山没能等来段萧的话,一方面为段萧的城府心思而惊叹,一方面又为自己的如意算盘很可能落空而惋惜,但他的执念就是让安筝嫁给朱礼聪,这么多年,他终于等到了,当然不会错失这么好的机会。他对段萧说,"你想做什么,尽管说吧。"
段萧道,"杀苏八公。"
安逸山惊的眉毛一跳,险险要飞出天来了,他吃惊地小声惊呼,"你要杀苏八公?"
段萧沉声道,"嗯。"
安逸山摸摸额头,一颗心七上八下地打水,真是被段萧的话给惊到了,他说,"苏八公不是那么好杀的。"
段萧轻笑,"就是不好杀,所以,遇到了好机会,才不能错过。"
安逸山问,"什么好机会?"
段萧道。"苏八公目前就是陵安城。"
安逸山整个人都蹦起来了,他脸色急遽地抖动,"苏八公在陵安城?"
段萧道,"在。"看一眼他吃惊不已的表情,段萧又笑了,"你连云苏都不怕,如何会怕一个苏八公?"
安逸山干噎道,"你是没见识过他的可怕。"
段萧眯眯眼,不冷不热地笑了,"你刚说你对他不熟。"
安逸山道,"是不熟,可他的传闻还是听过一些的。"
段萧冷笑,"苏八公的传闻我倒真没听过,但关于苏项与苏天荷的,我却听过很多,但那又如何,他们再传奇,再厉害,不还是死了?"他慢条斯理地说,"就是神,只要利刃握得当了,也会被杀到往地狱找阎王报到去的。"
安逸山怔了怔,犹豫纠结了很久,问,"你想怎么做?"
段萧对他说,"云苏很可能已经知道了朱礼聪的身份,大婚那天,他也要来,而苏八公的女儿、云苏的母亲苏天荷,是死于朱帝和云帝联谋之下的,于苏八公和云苏而言,朱礼聪是最大仇人之子,定然不会让他安然活过成亲之日,所以,那一天,他们必然会有行动,我已在城外设伏,牵制住苏府的几位少爷,他们一时半刻进不了城,所以,在这一时半刻的时间里,我们要把苏八公和云苏分化开,合力围歼苏八公。"
安逸山不赞成地摇头说,"苏八公手下有很多江湖势力,那些势力都很强,他既是出了琼州,来了我陵安城,不可能独自一人的,暗中肯定有隐藏的势力。"
段萧冷笑,"没有了,他的那些江湖势力。基本上被消灭完了,就算还有没被消灭的,短期内也不会出来作乱了。"说罢,又道,"若他的势力还在,我又岂会自掘坟墓?"
安逸山看着面前的少年,心头在冒冷汗,可他什么都不表露,只强力压下心头的冷汗,冲他道,"你安排吧,要怎么做,我听你的。"
段萧向他说了计划,安逸山一一听着,听罢,说罢,二人默契交流罢。也差不多要到中午了,安逸山留段萧在府上吃饭,段萧也没推辞,与无方、朱礼聪,还有那么些个段家军一起在安府吃了中午饭,吃罢饭,段萧就告辞离开,安逸山又亲自送他到门口,等段萧走了,安逸山才让付先关门。
门一合上,段萧就冲无方说,"传信给沈九,若安逸山暗中接触苏八公或是苏府的任何一人,当下格杀,然后嫁祸给苏八公,让安府与苏府彻底反目成仇,到时候安夫人自然会带上安府的所有兵力上门投诚。"
无方咦一声,问,"少爷不相信安逸山?"
段萧冷笑,"自是不相信的。"
无方赞道,"少爷这一招栽赃陷害实在是高。"
段萧道,"安逸山是生是死,全都看他自己了,他若不叛,我必待他如至亲,他若叛,那就只有这一个下场了。"
无方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了,"少爷不相他,还对他说那么详细的计划,不怕他倒戈啊?"
段萧双手往后一背,仰脸看着天空,看着天空上方那些悠闲悠悠的一群群白鹭,没有回应无方的话,却是答非所问地道,"陵安城真是一座美丽的城市,我想把这座城市留下来,留给宋繁花。"
无方一怔。
朱礼聪面无表情地冲段萧看一眼。
段萧甩手就走,回了花萧府,回去后就有点迫不及待地往白鹭院奔去,他想到他今天离开中厅的时候宋繁花说的话,她说她去睡觉,那么此刻,她是在床上吗?
段萧嘴角勾起笑,三步并作两步地冲进了内院,冲到卧室,进门前他稳了稳气息,往两边看了一眼,环珠和绿佩都不在,七非也不在,想必是环珠和绿佩也在睡觉,七非躲到暗处去了。
段萧伸手,轻声推门,又小声地走进去,进去后反手就把门关紧,又锁死,跨过阻拦内室与外室的那道屏风,看到大床的床幔是垂落而坠的,他低低一笑,走过去,指尖轻捻,将床幔轻轻挑起。
原以为会看到睡美人,结果,床是空的,床上没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