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稹眯了眯眼,跟着他走出饭堂,又跟着他往某个方向走,走着走着韩稹就笑了,他双手背后,有一搭没一搭地与段萧搭着话,"这个方向通向的可是吕如宁的院子。"
段萧唔一声,道,"是。"
韩稹道,"你要去看她?"
段萧又唔一声。
韩稹挑挑眉。暗想,这真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吕如宁那么遭段萧厌恶,段萧大概想把她扔到天边去,怎么还会去看她?
韩稹摸摸下巴,看着前面的男人印在夜色下的孤冷背影,直觉得段萧这一趟去看吕如宁绝非善意。
事实上,还真不是善意。
吕如宁被叶知秋所伤,伤的很重,韩稹是花了很大力气才把她从鬼门关前拉回来的,这近大半个月的时间,段萧不在松漠岭,宋繁花也不在松漠岭,温千叶又日夜陪着冬青,吕止言远在陵安城,吕子纶被韩老太太带去了雪域,吕府名存实亡。温千叶也没空去找吕如宁的麻烦,吕如宁一个人安静地养伤,倒也把身体养回来了,但她知道这里的人没有一个是待见她的,她也不去到众人面前碍眼,每天就呆在自己的院子里足不出户。
韩稹会定时地来看她,当然,在段萧回来后,韩稹多次建议她离开松漠岭,因为她若再继续留下,会非常危险。
吕如宁心里也清楚,但一直没找到机会,听说今天晚上有大军出城,她原是想混迹在大军里面,跟着大军一起出城的,可是,刚把准备的工作准备好。衣服也穿妥当,还没离开院子,刚走出堂屋的门,段萧就来了。
吕如宁整个人面色一僵,神情高度紧绷,她差点儿忘了,这个男人,有一颗玲珑剔透心,什么都不看在眼里,却又什么都算计在眼里,谁都走不出他的算计。
所以,他一直不来,偏巧今天来,是知道她的心思了吗?
吕如宁忽然一阵冷笑,抱臂站着不动了。
段萧没看她,兀自走到院子里的石桌前坐下,坐稳之后才掀起眼皮看了一眼走到堂屋石阶前的吕如宁。目光在她的衣服上扫一眼,男装,与金虎府三军一模一样的服饰,再看她的头发,也束成了男人惯常挽的高发,他抿了抿嘴,手指点着石壁桌面,慢声道,"想入我金虎府三军?"
吕如宁冷笑地道,"你明知道我这种装扮是想做什么,不必用言语挖苦我。"
段萧点头,"确实,我知道你想做什么,所以,来给你一次机会。"
吕如宁眯眼,"什么机会?"
段萧道,"活命的机会。"
吕如宁五指抓紧了手臂。慢慢地哼出声来,"你想杀我,尽管杀,我不需要你给我活命的机会。"
段萧道,"不想活命,你就不会让韩稹给你治伤了。"
吕如宁一噎。
段萧道,"只有一次机会,你若真不想要,我就成全你,反正你们吕府也散了,死一个二个也不打紧,先收拾你,再收拾吕子纶,最后收拾吕止言。"
吕如宁大声道,"你敢!"
段萧抿嘴不言,只看她的那一眼十足十的轻蔑不屑,尤其在他的眼神收回之际嘴角露出来的那一股若有若无的不明淡笑看的吕如宁心头大惊。她攥紧了手,压低了腔调,愤懑不甘地问,"你想让我做什么?"
段萧轻笑出声,忽然抬了抬下巴,正视着她,"吕小姐不愧是被云苏培养起来的人,能屈能伸,还很识时务,那么,他教了你那么多,煞费苦心,不遗余力,异邪刀都给了你,这么重的恩情,你是不是得回报回报,师傅要大婚了,作为徒儿,是不是得孝敬一点儿礼物,嗯?"
最后一个嗯字,轻若鸿毛,轻飘飘的从吕如宁的心尖上刷过去,什么威力都没有,却让她的心脏骤然一缩。
她当然听出了那一个嗯字后面的含义。
无非是,血腥之路。
他为她铺的,亦为云苏铺的。
云苏与吕子纶的关系亲如兄弟,云苏待她亲如妹妹,虽然云苏与吕府不是一家人,可事实上,他们早就把彼此看作了一家人,云苏是师友、是长辈、也是大哥,她尊他,敬他,却从没想过,有一天,她要拿剑对着他。
吕如宁闭了闭眼,沉沉地说,"我打不过他的。"
段萧道,"不让你与他打架。"
吕如宁问,"那你让我做什么?"
段萧轻淡地笑着说,"我刚说了啊,送礼,送大礼。"
吕如宁一怔。
韩稹一直站在旁边听着,看着,此时也略带不解地看向段萧,段萧却没再说什么,站起身,冲吕如宁丢一句,"晚上好好休息,明天带上你的大礼进京。"说罢,往院门外去了,走到院门口,他又侧身,往后看一眼,那一眼,不轻不重,却透着浓浓的警告,"你想晚上走也行,到时候我送你们兄妹三人在奈河桥好好相聚。"
这句话说完段萧就走了,没去管吕如宁的脸色,也没去管韩稹。
段萧从吕如宁那里离开后直接回了自己的院子,一进院子就看到院子里的灯笼都亮了,而卧室里的灯也大亮,段萧一惊,三步并作一步地走到堂屋门前,推开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