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听这话,所有人都傻眼了,就算是陆晚凝,也一时间蹙起了眉头。她没想到一炷香的功夫里,自己的银子就失了效。倒不是说她心疼钱财打了水漂,而是这事情显然处处有疑点。
转头和慕容玥对视一眼,她看到后者投来了怀疑的视线,两人都觉得事有蹊跷,已然生了要探究到底的心思。
但其他人就没有他俩这么耐得住脾气了,首推在前的就是白清浅,他一个愣头青,唰一下跳到最前头来,指着那拿钱不办事的衙役质问道:
“不办事还开什么衙门,干脆都遣散回家睡大觉算了!”
这话一出可是扔了颗大雷,那衙役涨红了一张猪肝脸,怒气四起,他死瞪着眼前人,手上也去抽刀要使出“物理说服”。
但他没想到的是,慕容玥上前半步,腰间佩剑蓦得闪过一道寒光,衙役看在眼里,眼底冒上三分凉意。他摸了摸鼻子,暗道这人估计是来头不小,故而一抽身又躲回了门后面。
只听“嘭”的一声,木门在几人面前被砸合了个严实,甚至暴起噗噗灰尘,呛得几人连连后退不止。
这闭门羹吃得,那叫一个憋屈。
“都什么事儿啊,邻居邻居不来,衙门衙门不办,真是的,无法无天了是吧?”白清浅的话传进在场众人的耳畔,几乎道出了他们共同的心中所想。
双臂环在胸前,陆晚凝嘟嘴说道:“镇朔州黄全是吧?行,我记住你了。”说着她的眼睛眯成了两条缝,从中闪过锐利的光芒。
谁知看着她这个样子,熟悉的几人却都是笑了起来,陆大华和李月夫妻两个就不用说了,他们看着自家女儿这记仇的小模样,便想起了小时候丫头片子惦记那叼了她鸡腿的流浪狗的场景。
自己家的女儿怎会不了解,她定是将这人在小本本黑名单上给写了千遍万遍了。
而始终未曾将视线从她身上挪开的慕容玥,则眼角眉梢都沾染了春水般的柔情缱绻,他的目光将陆晚凝描摹拓印在了心尖尖儿上,愈看愈觉得实在是可爱。
他的晚晚就是记仇,都灵动地宛若仙子。
瞅着他们一个两个的不气反笑,陆晚凝感到莫名其妙,她看看这个看看那个,还是搞不懂究竟在眨眼睛发生了什么她get不到的梗。
最后,视线和无言沉默的曲荷给对上了。
抬眸,她静静地望着她,不悲不喜,不惊不怒,似乎是早有预料,又似乎早就麻木。
看着她眼中流露出的超乎年龄的伤感,陆晚凝的心不由得抽痛一下,她张了张口,试探着将声音调到合适音区,才向小姑娘询问说:
“小荷,你猜到他们不会受理了,是吗?”
扯出一个苦笑,小荷的眼中蓄起了晶莹的泪水,颤颤巍巍的,却坚持着不让它们掉出来。她说:“不是我猜到的,而是我来报官的时候,也是如此。”
一句话,如同石子一颗投入陆晚凝的心湖,一圈接着一圈的涟漪起伏不定,她直直地望着曲荷,仿佛透过眼前这道单薄的身影,看到了小姑娘孤身一人前来寻求公理,却被拒在门外,任凭她如何哀求、如何呼喊、如何声嘶力竭,都不曾有人打开门或伸出一只援手。
她大概明白为何曲荷的眼中常喊着化不开的犹豫与伤感了。
咬了咬后牙,陆晚凝定神思索,她越过所有人走到那个瘫在地上的大汉面前,自上而下冰冷地俯视。只听她沉静的嗓音淡淡说道:
“既然今日闭门不开,那就明日再来。日日皆来,便不信这县官能一直做个缩头乌龟下去。”
其实凭着慕容玥的少将军名号,今天想要进去不过是一句话的事,但陆晚凝并不想如此。她心里有着自己的考量,并且,她不认为自己的主意就一定比“开场明牌”要差。
打定了念头后,她挥手让伙计们将大汉拖回店里,就扔到柴房。既然他敢来找麻烦,那就得为自己的行为负责。
其他人则回家后各自去忙,慕容玥想留下来再陪陪陆晚凝,却被后者一句“不想顶峰相见啦”给堵得说不出话来。最后只能是宠溺地一笑,翻身上马而去。
看他鲜衣怒马卷风尘,陆晚凝面上不由得浮现温暖的笑意。她倚着家门口的栏杆,看那天也蓝、云也白,顿时感觉天地乾坤是如此的美好。
往后一连几日,陆晚凝都派人去衙门前敲鸣冤鼓,一日两日还好说,等到第三日的时候,便已经积聚起了一圈路人,对着衙门口指指点点。
衙役听见动静出来看看,发觉还是白金翰的人,便扭头就要回去。但他架不住的是,今儿个过来的,是陆晚凝手下最为能说会道的那个伙计。
只看他叉着腰,仰头挺胸地看着衙门大门方向,张口便是一句:
“哎呀呀,真是世风日下啊!自上而下皆是沆瀣一气,尸位素餐,在其位不谋其职,可对得起门口这大狻猊?”
“嘿,你个小子,瞎说什么呢?”
挥着拳头,衙役三两步就要上前来“理论”一番,看这架势,那伙计眉眼一挑,当即辩驳说:
“官爷,咱说咱的,您听您的,可是咱起着谁的名号或是指着谁的鼻子讲了?——您怎么就断定,咱说的不是自家店里的掌柜和账房呢。”
被他的话堵得一愣,衙役脸上一阵青白,他毕竟是走下来了,可不能就这么空落落的回去吧。于是将袖子撸到胳膊上,眉眼发狠道:“还敢狡辩?吃上爷爷我两拳,看你还张不张得开嘴!”
眼看着拳头就要打上来了,那伙计却是不闪也不躲,他站在那里任凭衙役施暴,但预料之中的疼痛却并没有到来。
且听一句“住手!”如雷贯耳。衙役胳膊悬在半空,循着声看去,对上一双灵秀眼眸,恰似远山芙蓉,不由得心头一跳,呆呆地失了神。
他认出,这是那日来报官时,给他塞过银子的陆晚凝,登时变了一张脸色,笑得如同九月菊花一般灿烂。
“原来是陆掌柜,今儿怎么得空过来了。”
见衙役已经收了拳头,陆晚凝也客气地行了一礼,她下颌微微扬起,周身明媚的自信令人一眼便再也移不开视线。
问她为何得空过来?
那自然是,她已经找到了让衙门“开门”的方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