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已深,独龙岗上杀声沸腾,不能平静。
祝家庄与扈家庄之间的道路上,一拨拨的厮杀还在进行,扈三娘骑着马冲向前方的一拨梁山士卒,将这队人前方的头领锁定为目标,晦暗的光芒里,日月双刀与对方手中的铁锤碰撞在一起,身侧跟随的庄户掩杀而上。
直到将对方杀退,她也不知道那将领到底是谁。
黑暗之中,她已经接近祝家庄的东门不远,眼看着侧面的道路上,又有一拨梁山人举着火把杀过来。只见当先那将领一匹青骢战马,高冠长髯,手持青龙刀,她心中一沉,对方已经掩杀而至!
“小姑娘,就该好好呆在家里绣花!兵荒马乱的!出来作甚!”
长刀怒斩。扈三娘一咬牙,挥舞双刀迎上去。
之前虽然未与此人照面,但几天的仗打下来,梁山那边一些将领的名字还是会听人提起。这“大刀”关胜据说乃三国关云长之后,一口青龙刀在战阵厮杀罕逢敌手,乃是梁山之中最厉害的头目之一,她一时间也不知道自己能否应付得了,厮杀片刻,着庄户朝祝家那边退去。
交手十数回合,已经在这场战阵上耗了许多体力的扈三娘招架得有些狼狈,但好在已经接近祝家的门楼,对方不敢再追,横刀立马,看着这几百人进去庄内,才扬刀回走,赶去支援其它的地方。
独龙岗上的战斗,此时就是这样一拨一拨的在打。虽然哪一边加起来总人数都有上万,但独龙岗一带多是盘陀路,道路曲折,有宽有窄,但即便最宽的地方,也打不起那种大规模的阵地战,每每是一名将领率领两三百人,顶多五百人在庄子之间冲杀,这样的厮杀中,将领的武力,便显得尤为重要起来。
这是六月初一的凌晨,扈三娘在庄门附近稍作休息,便在庄民的带领下准备进去见祝朝奉,途中经过一个院子时,看见那个穿着爆发公子哥衣服的雷少爷正在门口伸懒腰,看见她时,冲她有礼地笑了笑。看他一派悠闲的样子,三娘懒得搭理他,这家伙估计还以为这边占了上风吧,虽然自己也希望是这样,但若是不是……他就会知道错了。
人家是富家公子,过来做生意的,自己这边也没办法苛责,只是心中稍稍想想而已。随后,也看见那公子哥身边长得很像女人的那个随从走了过来,拱了拱手,与她擦肩而过。
情况麻烦啊……王山月心中想着。
战事已经进行三天,至少在表面上,情况还维持在彼此僵持的状况上。梁山人马一开始还吃了些小亏。独龙岗地形复杂,外面的道路逢白杨拐弯才能找到正路,地形方面在一开始给对方造成了一些麻烦,但很快被破解掉。
当然,就算能够找到路,独龙岗这边的人还是在地势上占了上风,他们毕竟熟悉周围,每每一些依托地利的袭击也能给对方造成些麻烦,最初的时候,甚至还战败、抓捕了梁山好几个中小头目,尽管自己这边也有折损人手,但对于士气还是有帮助的。可惜……
如果说梁山眼下是以堂堂之师的气势稳扎稳打地压过来,独龙岗这边,应该算是使出浑身解数才勉强保住自己不败了,这些事情……打累了的他们,应该也有所察觉了……
而且……这边还存在李家庄出工不出力的问题,扑天雕李应,是在首鼠两端地看风向吧……
王山月皱起眉头,朝着此时仍旧没有动作的宁毅那边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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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军,已掌握大势了。”
战场外围树林边的空地上,吴用看着远处映上天空的一簇簇光芒,摇着扇子笑着说道。一旁,肤色黝黑、眼如丹凤的宋江走过来,背负了双手:“此战战局,军师不是一开始便预料到了么。”
吴用以扇子指着那边:“如今才能看得更清楚些,一旦我等压至庄边,他们便再难有地利。我军胜券早握,如今不过是尽量少死些人,多看看对方挣扎的丑态罢了,哈哈。”
说话声中,一拨士兵已经回来,持着两把板斧的黑旋风李逵半身是血,笑着过来:“痛快,杀得真痛快!公明哥哥,军师,我们什么时候破他庄子?”
“铁牛勿急,再过几日便行。”
“到时候必要杀了这帮厮鸟全家!”
说着这事,便又有些人回来,如今一拨一拨人派出去,吴用这边也有以实战练兵,为接下来梁山扩张做准备的想法。至于独龙岗反正是要被灭,早几日晚几日都是无妨,待夺了独龙岗上的钱粮,这边腾挪的空间便更大。练兵与保存实力两不误方是正道。
这一次回来的,却是索超与杨志、林冲三人,之前索超与杨志在庄外合斗祝家庄的那名教头栾廷玉,交手二十余回合,对方稳稳守住,竟然只是退却而不败,随后林冲赶来,看见两人可能被引入庄子旁边的埋伏,连忙示警,三人这才一道回来,说起那栾廷玉,倒也有些佩服。之前交手,自己这边甚至“霹雳火”秦明都是败在他手上然后被俘,这几天的战斗里,连退关胜、花荣、林冲等人,委实厉害。
众人说道:“这倒也是条好汉。”
“破庄之后,他若识相,能善待秦兄弟等人,倒不妨留他一条性命。”
“若不降便让他吃我一板斧,砍了他的脑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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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边众人纵然退了,也未曾显出颓废之色,而在祝家庄那边,当栾廷玉手持八角棒进入庄门时,众庄户也是一阵欢呼,纷纷道:“方才那几人可了不得。”“什么青面兽、急先锋,皆是梁山之上大将。”“栾教习差点便将他们抓了!”“太厉害了!”
众人的呼声中,栾廷玉也是笑笑,举起手中沉重的八角混铜棒示意一下,目光垂下来时,才闪过一丝厉色,而手臂,在众人看不见的阴影里,微微颤抖。
可惜,没能抓住那两人……恐怕不会再有这样的机会了。
这几天的时间以来,他全力作战,也是将自己逼在了最巅峰的水准上,连败对手,甚至擒拿头目三名,但即便是这样,加上弟子祝彪等人的奋战,情况仍旧不见得有所好转,压在心头的紧迫感,只是越来越重了。
一路进去,看见厮杀了半晚的祝彪染着鲜血兴高采烈地回来,打了个招呼。下马之后,几名孩子蹦蹦跳跳地过来递给他酒水,还拿毛巾跟在他后面替他擦盔甲上的血,他知道自己身上血腥很重,喝了一碗酒打发孩子走了。回到居住的院落里,身上的疲乏与怒气才涌上来,他进了房间,将沉重的混铜棒放在了墙边,坐在椅子上,深吸了一口气,目光凶戾。
若是真抵不住这帮人……他想着曾头市的情景,再想起梁山最近喊的替天行道以及宣传的独龙岗罪状……老实说,他在这边生活了这么久,山东一地,马帮、黑道横行,曾头市也好、独龙岗也好,各种乱七八糟的事情肯定是沾过的,偶尔跟别人起冲突,也不见得自己这边有多干净。然而梁山的替天行道?就凭梁山上种的几亩地,养的几只猪,这帮家伙又要替天行道又要大碗酒大块肉,那些酒肉从哪里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