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二人正是姬定和子让。
“光阴易逝啊!”
子让望了苍天一眼,又向姬定道:“还记得当初在濮阳时,你我也是坐在河边对论,只不过那是一条小河,而这却是大江,就如你一样,当初你只是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子,而如今却已经贵为楚国令尹。”
其实也就几年,但子让一直注视着姬定的成长,而姬定成长的太快,导致他认为时间过得太快。
寻常的一个人,怎么可能在几年间,就从一个山村小子,位居楚国令尹,同时还兼魏国客卿,郑国侍中。
好歹也花个十几年,那也说得过去啊!
姬定却是微微笑道:“人生苦短。”
子让抚须哈哈一笑:“真是好一个人生苦短啊!”
可说着,他又叹了口气,道:“是呀!人生苦短,但要做的事又太多了。”
姬定又问道:“不知老先生此时所想与当初可否一样?”
子让笑了笑,道:“托你的福,倒是有些新得领悟。”
姬定道:“不知我是否有幸能够聆听老先生的教诲。”
子让呵呵道:“老夫才是受教的那个人啊!”
说到此处,他稍稍一顿,正色道:“还记得当初你曾说过,这天下熙攘,皆为利往,爱亦在此中,故曰爱亦为利往。
如今就这船坞来看,你这话只说对了一半。”
姬定问道:“老先生此话怎讲?”
子让道:“如今船坞的工匠,多半都是出身贫苦之人,甚至不少人之前连饭都吃不上,来到船坞之后,收入渐渐增多,船坞中人人是相亲相爱,此爱确实源于利。”
说到这里,他稍稍一顿,道:“但是他们的收入,可远比不上那些贵族,且他们为贵族带去更多利益,但是贵族却并不爱他们,反而更渴望从他们身上榨取更多的利益,由此看来,这利并未带来爱,而是带来更多贪欲。”
姬定笑着点点头道:“老先生看得真是透彻,但是我并不认同老先生否定我的另一半。”
子让问道:“愿闻其详!”
姬定道:“老先生方才说船坞中爱多了,此爱源于利。”
子让点点头。
姬定又问道:“还会变多吗?”
子让点头道:“正在变多。”
这买船的人越来越多,工匠越来越多,工匠的收入也越来越多,他们对当下的生活都非常满意,相互之间的爱,自然也就增多了。
活得开心、幸福、满足,才会有爱人之心。
虽然人的欲望是无尽的,但满足亦是层层递进的,当你购买第一辆汽车时,是从无到有,你前一刻的欲望得到满足,你就会觉得开心。
也许再过几年,你会想要更好的车,但这中间到底是有一个过程的。
姬定继续问道:“如果没有这个船坞,会不会有这份爱?”
子让摇摇头道:“那自然不会。”
姬定道:“那敢问老先生,我当初说得是,利多,则爱多,这何错之有?”
子让道:“但是那些贵族的利益亦是在增多,但他们之间并未产生爱。”
姬定道:“但如果没有那些贵族,就没有人买船,没有人买船,这船坞就开不起,船坞的爱自然也就无从谈起。
此爱,他们亦有参与。
另外,那些贵族中,虽然许多贵族不爱工匠,但他们都很爱我,因为他们认为这都是我带来的,可见这爱还是源于利。”
子让沉思半响,道:“你这么说,倒也没有错,但是这一人之恶要胜于万人之爱,这又如何解决?”
姬定笑道:“如果工匠为贵族带来利益,贵族则爱他们,那敢问老先生,我们现在在干什么?”
子让沉吟少许,问道:“你说我们现在在做什么?”
“以小爱摧毁大恶。”
姬定叹了口气,道:“善是本性,恶亦是本性;弱肉强食,适者生存,兽是如此,人亦是如此。
而人与兽最大的区别,就在于人懂得守规矩,人懂得克制。但这就需要教化、制度与律法来规范这一切,而这就是我们现在所做的事。”
子让又问道:“不知如何以小爱摧毁大恶?”
姬定笑道:“欲让其灭亡,必先令其疯狂。方才我们所谈到的恶,那便是他们的坟墓。这一场爱与恶的战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