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怀王问道:“二者有何区别吗?”
姬定笑道:“天壤之别!这地是无法跑的,但人是可以跑的,如今逃出封邑的奴仆,比比皆是。
朝廷若针对土地动手,贵族必然也会将矛头指向朝廷,但如果朝廷针对人动手,人都是自己跑的,跑出来的人,那就是大王的子民,大王保护自己的子民,何错之有啊。
而我们常提到的势力,大多数时候都是泛指土地,这土地越大,势力就越大,但准确的说,指得还是人,光有土地没有人,这等于什么都没有,只不过由于人必须依附于土地,故此二者近乎于相等。”
楚怀王道:“是呀!卿也说了,这人必须依附于土地,自己的土地在那里,大多数人也就不会离开啊!”
姬定笑道:“那可不一定。大王可也曾去过大司马的封地,船坞里面的工匠,大多数可都是从别得封邑来到船坞的。”
楚怀王去过好几回古渤海,对于那个船坞的情况也是了如指掌,那可是变法的源头,道:“那是因为在你船坞做事,比种地要得到的更多。”
“正是如此。”
姬定道:“故此臣才说,工商业乃是一味可解此顽疾的良药,之前臣说得根深蒂固,乃是因为平民没有更多的选择,但如果给他们提供一个更好的选择,他们必然会选择更好得,这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
楚怀王想了一会儿,摇头道:“卿此言诧异,若是人人都去做工,那谁来种地,若无粮食,国将亡矣。”
姬定笑问道:“大王可知古渤海如今的情况?”
楚怀王点点头。
姬定道:“那边可出现大王所言的情况?”
“倒是没有。”
楚怀王摇摇头。
姬定又问道:“为何?”
楚怀王愣了愣,越想越困惑,道:“是呀!船坞工钱那么高,为何当地还有人种粮食,卿说这是为何?”
姬定笑道:“这是因为种粮食也变得更加赚钱。那边的船坞有着上万人之多,这些人平时都不生产粮食,只能购买粮食。
随着购买粮食的人变多了,粮价也将随之上涨,在当地种粮食有着丰厚的利润,可问题在于,船坞的工钱高,大家都爱往船坞跑,就变得无人种地。
长久下去,船坞只能向外地购买粮食,眼看着这钱都往他人手中飞去,当地贵族只能妥协,给予农民更高的酬劳,或雇佣他们来种,或将土地租借他们耕种。
如此一来,当地贵族得到的比以前要更多,毕竟以前他们种得粮食,只能放在粮仓里面,然后生孩子去吃,由于运费的原因,卖出去是很难的,如今他们可以用粮食换得更多自己所需的货物。
大王如今再看古渤海,还是那些贵族说了算吗?”
楚怀王摇摇头。
如今古渤海,事事都得先询问船坞,船坞打个喷嚏,整个古渤海都得感冒,当地贵族与船坞变得是息息相关。
姬定又道:“大王或许并不知道,今年各地缴税,唯独古渤海没有少一钱。”
楚怀王惊讶道:“当真?”
姬定点点头道:“因为古渤海不缴农税,只缴商税。”
古渤海是姬定的第一个变法地,类似于商鞅立木,当时什么都没有发生,当地贵族完全不相信姬定。
最终达成的条件,就是农税都归当地所有,而商税全归朝廷,当地就没法少缴农税。
因为不用缴啊!
楚怀王恍然大悟,摆摆手道:“那自然不能一概而论啊!”
姬定摇摇头道:“可以一概而论。”
楚怀王道:“怎么可以,商税多半都是卿在缴纳,卿自然不会漏税啊!”
姬定笑道:“大王也是说多半都是臣在缴纳,还有一部分是别人在缴,其实也是那些贵族,如今当地贵族都在船坞附近做买卖,他们虽然不需要缴纳农税,但也需要缴纳商税,他们可也没有少缴纳一钱商税。”
楚怀王道:“那是因为做商业那块地,归卿所管,他们自然不敢不缴。”
姬定道:“大王此言差矣,那块地并不归臣管,是大司马的地,臣只是在那里画了个圈,他们之所以不敢漏税,是因为他们的买卖都依附于船坞,如果他们少缴税,臣有可能会断绝与他们来往,到时他们损失更大。
不但如此,当地农民所得亦是各封邑中最多的,可见当地贵族在剥削方面,是远不如其它地方的贵族。
但是大王并没有颁布任何法令,去惩治当地的贪官污吏,这一切都是自然而成。”
楚怀王点点头,道:“寡人听明白了,卿的意思是,扶植工商业,然后以工商业来限制贵族。”
“正是如此。”
姬定点点头,道:“贵族的势力,成于人们依附于土地,而土地又具有不动性,导致人也不流动,这就形成了一个牢不可破的势力关系。
若对症下药,就必须要打破人们对土地绝对依附,给人们另一个选择,让人们变得流动起来,只要人动起来了,贵族的势力就将得到大幅度的削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