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外头,你们做什么都没人管,只是在宫里,你们算哪根葱呢?”五公主早就恨八公主恨得厉害,此时便淡淡地说道,“侧妃之子,还敢在宫里这样嚣张,三皇兄也有趣,竟连府中的脸面都不要了。”见八公主气得呼哧呼哧喘气,五公主便与那目光闪烁的徐侧妃淡淡地说道,“收起你的那点子小心思,还当是以前呢!徐家都倒了,凭你的身份,算个什么东西!世子是你能巴望的么?”
“臣妾没有……”徐侧妃便哭道,“不过是世子……”
“行了,”阿元便笑眯眯地说道,“皇伯娘守着皇伯父,哪里有时间理这里头的官司。就送她们回去,叫皇嫂自己管束就是。”说完,便叹道,“阿舟便留在宫里吧,你是世子,身份尊贵,与这些人在一处,叫人看不起呢。”一边说,一边将目光落在气得浑身发抖的八公主的身上,带着几分戏谑道,“八妹妹宁可与上不得台面儿的妾在一处,也不肯去看望皇伯父,可见真心。”
方才连宫外的三公主与四公主都入宫,八公主却连个影子都不见,阿元便在心里觉得这妹妹脑子傻了点儿。
不在此时刷圣人的好感,偏拧着来,以后有什么好果子吃呢?
正在唏嘘间,远远地阿元就见慧嫔匆匆地赶来,见了众人微微颔首,竟是谁都不理睬,便只将凤舟抱住了,上上下下地瞧着,连声问道,“可伤到哪里没有?”
“姨母为何不看看平哥儿!”八公主眼见慧嫔偏心,将个母老虎生的凤舟当宝贝蛋儿,唯恐磕了碰了,却将徐氏的血脉撇在一旁,顿时怒了,顿足叫道,“平哥儿才是姨母的亲孙子!”说起来,延续徐氏之血的凤平,应该更叫慧嫔亲近才是,眼看徐侧妃酝酿了一下,已经与被放开的凤平扑到一处去哭了起来,慧嫔面无表情地给凤舟理衣裳,许久,方才转头,对八公主冷冷地说道,“在宫里,哪儿来的公主的姨母?且换一声娘娘就是。”她是个老实的人,可是老实人若是认定了什么,可比聪明人难搞多了。
八公主的脸腾地就红了。
“至于你,”慧嫔看着那偷眼看自己的徐侧妃,目中闪过了一丝讥诮来,淡淡地说道,“我素日里从未在宫中见过,哪里知道你是谁呢?”想到徐侧妃只知道往徐贵人的面前奉承,慧嫔便拭了拭眼角,缓缓地说道,“我儿府中,我只认王妃与世子,旁的,也莫要往我的面前领,谁有那么多的精神理睬呢?”见那徐侧妃猛地不哭了,她便敛目转头与凤舟温声道,“与祖母回去,不要理会不相干的人。”
“祖母。”凤舟轻轻地唤了一声。
“祖母虽然无用,可是护住你还是做得到的。”慧嫔摸了摸孙子的头发,转头,面上严厉地说道,“世子,才是王府的主子!再叫我知道,谁在府里外头的与世子相争,我的手段,你们想必也不想知道!”又淡淡地说道,“冲撞宫里,几位公主只怕你们觉得管不了你们,然我是顺王之母,可管的上了?二十板子,”她指了指徐侧妃,缓缓地说道,“教养不善的罪过!”
徐侧妃若是在宫中被慧嫔仗责,那体面就全完了。八公主急忙拦道,“住手!”然而她在宫中并不得宠,谁听她的话呢?到底叫人拉在一旁,亲眼看着徐侧妃被按在地上惨叫着挨了板子,只怨恨地指了指面无表情的慧嫔,使人扶着徐侧妃扬长而去,见她走了,慧嫔的脸色方才缓和了下来,摸了摸凤舟的脸温声道,“下一次,只拿出你世子的威严来,你是嫡子,没有祖母,圣人也能给你做主。”
又谢阿元与五公主道,“不是公主们张目,这孩子竟要吃亏。”
对于这位本分度日,从来不参合宫中是非的慧嫔,阿元与五公主也十分尊重,此时也只笑着推辞,又目送了慧嫔与凤舟走了,方才一同回了太后宫中,一进去,就见九公主正在一旁服侍,阿元也不在意,只到了太后的面前,一边抓了桌上的点心吃,一边笑嘻嘻地将圣人处究竟如何说了,这才笑道,“四皇兄是罪魁祸首,如今认了,说是以后给弟弟做马骑呢。”
“皇帝年纪一把,竟还这样淘气。”太后拿“淘气”来形容圣人,显然是并不将今日之事放在心上的,只是却叫阿元差点儿叫点下噎死,好容易顺了气儿,却听见太后竟然还在说道,“小五那么小小一团,他竟背不动,可见是身子不大康健。”
肥仔儿那还叫“小小一团”?阿元被皇祖母睁眼说瞎话的本领惊呆了,再无耻,竟然也点不下去自己的脑袋。
五公主已经无语了,翻着白眼儿抬头看屋顶。
太后还在唏嘘道,“也不知小五惊吓成什么样儿,皇后必然是要骂他的。”听见阿元急忙说起圣人抱着肥仔儿一同歇了,太后这才满意道,“别叫小五吃了委屈,可怜见的,竟从没与哀家这样分开过,阿元说说,这不会夜里想念皇祖母,想的睡不着吧?”竟一脸担忧,只与身边忍笑的贴身宫女道,“快去叫小五屋里的小被子小枕头收拾出来给皇帝送去,不然,小五要哭的。”
“从前,孙女儿也是夜里想着皇祖母直哭呢。”阿元便叹气道。
“我苦命的孙女儿!”太后眼下没有了担忧,顿时返老还童,抱着熊孩子祖孙两个抱头痛哭,一起怀念当年熊孩子咬着被角在空荡荡的,冷冰冰的宫里一个人说不着的悲伤岁月。
五公主被这向来吃嘛嘛好睡嘛嘛香的堂妹给恶心坏了,真想掀开她的脸皮瞧瞧到底有多厚。
九公主打着劝慰太后的旗号留在这里,却统不叫太后理睬,此时脸上的笑容都开始僵硬了,目中便带了怨恨地向着在太后怀里耍宝的阿元看去。
明明是个不学无术的古人罢了,竟得了宫中主子的宠爱,这样的风光。九公主之前也听说,这皇姐得了圣人的赐婚,要嫁到勋贵家中,听说那人是京中有名的美人,如今刚刚升官,日后还能袭爵,简直满天下的好事儿都落在这皇姐身上了,便在心中不服了起来。
不说上辈子如何,这一世,她一张眼就是个公主,虽然从前那个是个傻子,可是到底身份尊贵。仗着伶俐,谁不觉得她是个可人儿呢?况,她能够有这样的造化穿到了古代,自然是应该有些奇遇的,没想到万千宠爱没有,满腹的才华与经纶也用不上,连这美貌对她来说,在宫中也是不顶用的,之前,她本还是想要换个男装偷偷出宫,结识些日后能守护她的男子,却叫养母厉声呵斥了,实在委屈。
她也知道古代名声要紧,可是这也不算出格儿呀,就如同五公主几个,不也是常往外头跑么?
心里实在不愿意见着阿元与五公主得宠的模样,九公主只在心中愤愤,与太后告辞便出了太后宫。
眼见她走了,阿元也并未在意,只得意洋洋地与太后显摆了一下阿容又升官了,这才叫受不了的五公主给止住了,却听太后笑道,“你们两个丫头,一晃眼儿也这么大了,成亲是喜事儿,到了那日,皇祖母有好东西,多多的给你们。”太后的目中却隐隐地带着不舍,然而也不说什么,只与阿元五公主说道了些关于如何做妻子做媳妇儿的话,叫她们不许仗着公主的身份在婆家任性,免得夫妻离心,这才罢了。
阿元不知道太后正盘算着选出几个心腹嬷嬷给她与五公主做陪房,以后辅佐,只说过了月旬,便听说各地边关的武将汇聚京城,心中欢喜的不行,待得知靖北侯与定国公府的那位远亲也入京,便与五公主一同下了帖子邀请阿栾入宫相聚。等了两天,果然就听德妃的宫中透出话儿来,阿元只欢欢喜喜地打扮了一回,把自己打扮的漂亮可爱,这才与五公主一同给德妃请安去。
然而一入正殿,却只听得一声凄厉的哭声传来,听出那是德妃的哭声,阿元与五公主的脸上都变色,匆匆进去一看,就见德妃,此时竟不顾仪态,抱着一个跪坐在她面前的,看不清模样的女子嚎啕大哭,这样的痛哭,仿佛要将一生的痛苦都哭出来一样,阿元从来都没有见过,端庄的德妃也会有这样悲伤的时候,此时她紧紧地抱着那女子,仿佛松一松,这怀里的人就会消失一样,竟带着几分说不出的恐惧。
定国公夫人,也软在一旁,看着那女子流眼泪。
“我在这里。”阿元就听到一个温柔的声音,似在安抚般地说道。
“活着啊,你还活着啊!”德妃只哭着,一遍一遍摩挲着女子的身上哭道,“我的寿儿,还活着啊!”说完,就已经抱着这女子泣不成声了。
阿元只呆呆地与五公主立在一旁,相顾无言,十分诧异。
还活着,是个什么意思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