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离来到东黎军中,满以为东黎将帅会严阵以待,不料一路走来,他不禁十分诧异。
军中一切如常,操练的操练,巡视的巡视,将士们就跟没看见他似的,连一个多余的眼神都没有。
一进大帐,将离更加恼火了。
想象中将帅济济一堂的场面并没有出现,只有一名二十岁出头的年轻将军,在书案前随意地坐着,手里握着笔,不知在写些什么。
一名瘦瘦小小、男装打扮的女子,正站在一幅巨大的舆图前,用小竹棒指着舆图,向四名年轻人讲解分析。
统共就那么六个人,年纪最大的不超过二十五,最小的也就十五六。
“这一道粗黑线是原先的南疆国境线,不过现在咱们在这个位置,喏,就这儿,此处原本是南楚的国土,地形复杂,多沼泽瘴气。其实咱们要这块地也没什么用处,不过占了这块地,往西就能跟西梁接壤,中间没有隔阂。”
叶兰舟不紧不慢地向大牛、初八、远哥儿、黎煜讲解怎么看舆图,什么标志是什么意思,比例尺是什么东西,讲得很详细。
将离起先觉得自己被怠慢了,怒气冲冲,可还没等他发火,定睛一看叶兰舟指着的那幅舆图,他差点当场冒冷汗。
那巨幅舆图上,有南楚、西梁、北燕交界地带的山川河流,城池州县,标注得清清楚楚。最右边一块用布盖住了,不用想,肯定是东黎的边疆地带。www。bgee。
将离身为南楚国师,一眼就能看出,舆图上南楚部分是真的,而且比他们自己绘制的舆图要详细得多。
没人搭理他,他只得压下怒气,吭了一声示意。
他身后跟着的大内高手中,领队大声道:“南楚国师将离道长到!”
穆清淮这才搁下笔,对叶兰舟说:“兰舟,停一停,南楚使者来了,先别讲了。”
叶兰舟抬手捋了一下鬓角,微微一笑:“南楚使者来了,自然应当让南楚人接待。远哥儿,大牛,你们俩去把楚延叫来。”
她说的是“叫来”,而不是“请来”。
远哥儿小机灵鬼一个,一门心思修炼成仙,对叶兰舟的一言一行、一颦一笑,他可都是用心揣摩的,叶兰舟递一个眼神过去,他就能大致品出什么味儿来。
哥儿俩快步走出中军大帐,去隔壁提楚延。
楚延身为俘虏,本就没什么地位可言,输给叶兰舟又不自尽,更是招人耻笑,就连守帐的士兵都不把他放在眼里,没少在帐外编排奚落。
远哥儿站在营帐门口喊了一嗓子:“哎,南楚战神,你们家国师赎你来了!”
要是搁在从前,“战神”两个字,那可是武将的最高荣誉。
可楚延兵败被俘,这一声“战神”,可真比往脸上甩巴掌吐唾沫还要令人难堪。
楚延的脸青一阵红一阵,变幻不定,听说来的是国师,心口不禁打了个哆嗦。
将离为人阴沉莫测,喜怒无常,冷情寡恩,在朝中跟谁都保持距离,没一个亲近的。
远哥儿见楚延不动弹,眉头一皱,扬声喝道:“过来啊!怎么着,还要本将军去背你不成?”
楚延一张老脸烧得通红,咬了咬牙,吃力地站起身,慢吞吞地挪出营帐。
他被五花大绑,两条腿捆得跟麻花似的,一直捆到小腿肚,只能两只脚小幅度地挪动,完全没有逃跑的能力。
大牛一看楚延这落魄的模样,忍不住问道:“要不要给他松绑?这么绑着跟捆猪似的,不好看。”
楚延瞳孔骤然一缩,顾不得尴尬,忙不迭地拒绝:“不必!不必劳烦鲁将军!”
远哥儿闻言嗤笑,大牛一头雾水,问道:“为什么不能松绑?远哥儿,你笑什么?”
“老话说,百闻不如一见,古人诚不我欺也!有些人呐,外头名声传得再好听,也不能轻易相信。不亲眼看看,你怎么能知道对方是人是鬼呢?”
远哥儿大笑,见大牛一脸懵逼、两眼疑惑,好心地解释给他听。
“不松绑,这老儿是俘虏,松了绑,这老儿就是叛降。胜败乃兵家常事,战败被俘虽然有罪,但总比投敌叛降轻得多,投敌判降可是要诛九族的。”
大牛想了好一会儿,才点了点头,“哦”了一声:“我明白了,绑着他虽然难看,但他能活;要是松了绑,他就得死。”
“聪明!”
大牛板着脸,一本正经地对楚延说:“你们国师都来救你了,那还是把你绑起来吧,要不然他看见你没被绑着,以为你投敌判降,就不肯救你了。”
楚延仿佛听见噼里啪啦一连串响,把他的脸打得肿成了猪头。
大牛推搡着楚延,粗声粗气地呵斥:“走快些!没给你吃饱饭吗?”
楚延羞愤欲死,这副模样若是让国师看见,只怕国师当场就要为国家清理门户。
大牛不耐烦了,索性长臂一伸,把楚延往胳肢窝一夹,大步流星地走进中军大帐,然后把他往地上重重一扔,还踢了一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