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话里说,未过惊蛰先打雷,四十九天云不开。
骤雨初歇,天空中的浓云迟迟散不去。暮霭沉沉间隐匿了夜幕之上的繁星,唯有廊间的宫灯在云雾间若隐。
意识比身体率先清醒,周围嘈嘈杂杂的伴随着嗡嗡的耳鸣,记忆里的逼仄感尤为强烈。温映寒努力地想睁开眼睛却最终只能微微眯开一道缝隙。许久的黑暗之后,光线显得有些刺眼。
头莫名痛得厉害,四肢皆是冷的,温映寒本能地蹙眉,纤长微弯的睫毛随之轻轻颤了两下,脑海中的画面闪了又闪混乱不清。
“皇后娘娘醒了!皇后娘娘醒了!”
皇后?
温映寒看不见说话的人,但却在听见“皇后”二字之时思维不由自主地停顿了一下,还未从昏睡中彻底脱离的身体到底是跟不上思绪地跳动,头很快便抵抗似的再度疼痛了起来,逼得她不得不暂时放弃思索周围人的言语。
她费力地睁开眼睛,一双生得极为好看的桃花眸微微眨了眨,眸光间透着如隔了层云雾般的迷离。率先映入眼帘的是黄花梨镂雕的木架床,秋香色的帷幔自然地垂在两侧,身下的暖缎极软。温映寒迷蒙地望着身着宫装的小丫鬟,怎么看,这里也不是她在家中宿着的房间。
温映寒吃痛地揉了揉眉心,手微微撑在软塌上,想坐起来了解眼下的状况。
宫女们发觉她醒了,即刻围了过来,其中一个上前搀扶着她起身,见她始终不语试探性地又开口轻声唤了一遍:“皇后娘娘?”
温映寒这才发觉她们方才唤的是自己,嗓子因发烧干涸得厉害,她微微动了动唇,声音极低:“为何……”为何唤我皇后?
后面的话还未说完她便忍不住咳了起来,喉咙里难受得发紧,泛着红的眼角生生咳出了几分泪意。
身边的小宫女急忙唤人端来了一杯温水,温映寒接过轻抿了一口,抬眸再度审视起这屋中的陈设来。
屋子里的陈设精简,都是些必备的东西,但单看那些家具的木纹与光泽就知这一切皆是上好的材料与工艺。
她是镇北侯府唯一的嫡女,姨母在世时更是贵为嫔妃,温映寒自幼便有机会常常出入宫廷,自然一眼就能识出这些是出自宫里的东西。她很快联想起刚刚宫人们唤她“皇后”。
“……”
她……竟成了皇后?
眼下的状况顿时变得复杂了起来,记忆里一片空白,她扶着额努力想回忆起什么,却很快便被一阵剧烈的头痛打断。隐约间似是能回想起来些年幼时候的事,但很快脑海里的画面便归于了一片混乱,甚至有些理不清时间。
她什么也想不起来了。
甚至无需再同他人确认,她几乎可以断定,她的记忆一定是出现了问题。
身旁的小宫女瞧着她脸色不好,半跪在她身侧关切地询问道:“娘娘可是哪里不舒服?奴婢这就去请御医!”她说罢便要起身。
温映寒抬手握了她的胳膊,拦了她一下。
“今年是何年了?”
这话问得没头没尾,小宫女一愣,呆了呆如实回禀道:“是盛元二年了。”
温映寒缓缓松开了手指,再度抚上自己紧蹙的眉心。果然,盛元二年,这年号根本不是她所听过的。
小宫女看着她这副样子也着急,见温映寒半晌未语,只以为娘娘是身子不适。她回身语速极快地吩咐道:“快去告诉皇上皇后娘娘醒了,再去将御医请进来。”身后的一个宫人忙起身往屋外走。
温映寒闻言眼眸微动,似是也意识到了什么,“……皇上?”
小宫女这会子怎么也瞧出些异样了,她跪在她身侧,“娘娘您怎么了?是不是身子不舒服?娘娘别急,皇上和御医就在外殿。”
温映寒缓缓摇了摇头,眼瞧着这个小宫女身上的宫装是与其他那几个略有不同的,看着她刚才一直服侍在自己身侧的样子,想来应该是之前每日跟在她身边近身伺候的宫女。
可她一点也想不起来了。
一时间额头上布了些细汗,温映寒深吸了一口气迫使自己冷静,脑海里的画面本就乱,越急便越理不清头绪,她须得慢慢捋出来。
她顿了顿,“我记忆有些乱,许多事情有些想不起来了。无事,容我缓一缓。”
小宫女终于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奴婢芸夏,娘娘还记得奴婢吗?”
温映寒的沉默是最好的回应,内殿外隐约传来了些说话的声音,只是隔着一道门什么也听不清。温映寒似有所觉地朝门外的方向望了望,可还未等开口便是一阵晕眩。
“娘娘!”
耳鸣声再度袭了上来,芸夏好像又说了些什么,可她却听不清了。温映寒扶上了自己的额头,那里是与冰冷的指尖截然不同的高热。
这个季节的屋子里仍烧着炭火不会太冷,可即便她身上盖着锦缎刺绣而成的棉被,仍宛如身着薄衣站在三九的雪天里。
“扶我躺一会儿。”
眼前有些发黑,芸夏即刻扶了她躺下又替她掖好了锦被。温映寒头昏昏沉沉的,意识不受控制地拉扯着她下坠,隐约听见有人推门进来的声音,可最终只能任由自己堕入更深的黑暗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