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自幼师从名门,曾凭一曲惊艳四座。后来老先生云游四海离开了皇城,有人便说她的琴技要止步于此了,却不想来年宫宴时无心的一曲,反而愈发精进了。
温映寒似是没注意到有人进来,指尖微动,琴声不停,纤长浓密的睫毛微动,将那双桃花眼里的神色,悉数遮掩在垂下的视线里。
庭中落花纷纷,恍然当年雪景。窗前人似皎月,唯有琴音空灵。
沈凌渊蓦地想起了那年冬日里初见她的画面。
古琴,听的是曲,但更是意境。
白雪皑皑,湖心亭,她披着白绒的狐裘大氅。
至此便入了他的心。
……
一曲弹毕,温映寒似有所觉地抬眸望去,琥珀色的眸子撞进那双深黑色的眼睛里,不经意间又染上了几分醉意。
“皇上?”她声音很低,轻飘飘的,带着些不确定。
沈凌渊这才注意到她是饮了酒的,梧桐木的古琴旁边尚且放着未饮完的半杯。
她那双似醉非醉的桃花眸里染上了些少见的迷离,琥珀色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沈凌渊身上那绣着金龙团云的赤黑锦袍,眸光上移,这才再度望上他的眼睛。
她似是也忘记要行礼了,指尖还停留在琴弦上未曾起身。
“皇上怎么来了?”
沈凌渊不着痕迹地轻敛衣袖,缓步走到她的身边,伸手将那酒壶拿起。
他薄唇轻轻动了动,“今日是初一。”
每月的初一和十五,那是宫中约定俗成,皇上会去皇后宫里的日子。非要问他缘由,今日刚好能搪塞了去。
只消轻轻一闻,沈凌渊便觉察到了这酒的玄秘,这类甜酒,初入口时只觉得好喝,清香四溢,但这并不代表这酒就适合畅饮了,一杯两杯便也罢了,喝得多了反而要比旁的酒还容易惹人沉醉。
她甚少饮酒又是第一次尝,觉着无事便多饮了些,却不想这酒劲是缓缓而来的,待到发觉时,人已经醉了。
沈凌渊无奈摇头,声音温和低缓“这是喝了多少?”亏得她醉成这样,还能弹得出那样的曲子来。
温映寒无意识地咬了咬唇,抬眸望了一眼沈凌渊手中那描斗彩缠枝的酒壶,低声辩解“不多,两杯而已。”
沈凌渊无奈失笑。那沉沉的一壶都见了底了,又怎么可能是只喝了两杯,这怕是醉到连数都不识得了。
温映寒好看的眸子轻轻眨了眨,意识似乎有些不清醒,她抬手抚上自己的眉心,刚一用力便疼得倒吸了一口凉气。
“嘶。”
她细眉轻蹙,抬头看向自己的手指,还未等瞧清楚状况,便被另一人蓦地握了去。
沈凌渊看着她指尖上一道一道的红痕,凤眸微深。
弄成这样,不疼才奇怪。
温映寒顺着他的力道起身,恍若瞧的不是自己的手似的,也凑过去看了看。
她挨得极近,月白色银纹常服将将蹭在了他绣着金丝团云的袖口上,“唔,是太长时间没弹琴了的缘故,没事,缓缓就好了。”
沈凌渊偏过头去望她,刚好看到了她那双凑在跟前的眼睛,动人心魄的桃花眸似醉非醉,迷离之间眸光潋滟恍若含情,握着她纤细手腕的指节蓦地一紧。
“……疼。”温映寒低低地唤了一声,细眉轻轻蹙了蹙,下意识地便要将手收回去。
沈凌渊放缓了力道,但仍没有松开她的手,“别乱动,一会儿给你上点药。”
温映寒抿了抿唇,没说好也没说不好。
沈凌渊牵着她轻轻绕过身前的琴架,而后扶着她的胳膊让她坐在了一旁的秋香色帷幔低垂的床榻上。
他声音低醇悦耳“伺候你的下人们呢?怎么一个宫女太监都没有?”
温映寒朱唇轻轻动了动,眉心轻蹙似是缓了好一会儿才明白过来他说的意思,眸子里的迷离还在漫延,似是比刚刚更醉了。
“都被我打发下去了。”她漫不经心地念了一句,偏过头去望沈凌渊那双深黑色的眼睛。
窗边的烛台被风吹得微晃,火光悄悄跃动了一下。屋内光线变化。
“……”
有那么一瞬间,温映寒似是在那双深黑色的眼睛里只望见了自己一个人的影子。
她轻轻开口。
“沈凌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