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膳过后,温映寒去寝宫换了身月白色暗花凤鸟纹的薄衣。为了方便她往来,沈凌渊批阅奏折的地点已经由平常的书房转换到了内殿的外间。
温映寒轻轻拨开缀着珊瑚玉石的珠帘,率先望见的便是他敛眸深思的场景。
两人独处时都不喜欢有太多人伺候,小太监们归置好奏折和书卷很快便退了出去,芸夏朝温映寒微微行了一礼,识趣地先到耳房备茶。
雕着繁花似锦的云窗半阖着,徐徐清风拂过带起桌边的书纸轻轻翻动,最终定格在了晦涩难懂的一页上。
玉珠碰撞发出了清脆的声响,沈凌渊微敛了神色,似有所觉地抬眸望向她所在的方向,视线相接的那一瞬间,深沉的眸光不易觉察地柔和了下来。
“换好了?”他薄唇微微勾了勾,声音似是从喉间深处传来,低沉而富有磁性。
温映寒轻轻“嗯”了一声,走到他身边无比自然地取过了桌子上的墨砚,她温声道“皇上久等了。”
温映寒边说着边往里面添了些清水,陪他批折子久了,好像有些事不知不觉间便已经成了习惯。
“皇上在看些什么?”她随口般问了一句,眸光轻轻往身侧的书案上打量,黑漆金丝楠木的桌面上摆着的是一幅详尽绘制而成的大盈疆域图。
大盈地处中原,幅员辽阔,富有山川江河,然北狄、西戎、东夷、南蛮皆对大盈疆土虎视眈眈,自先帝在位时期起,边境之地战火不绝,其中要数北狄挑起的纷争最多,屡屡进犯大盈疆土。
其实无需沈凌渊回答,温映寒也明白,很快又会有战事了。她哥哥温承修便是为此而一次又一次地奔赴战场。从前的沈凌渊也是一样。
“若是天下太平就好了……”温映寒轻垂了视线,专注于手中的墨锭。
沈凌渊抬眸望向她,深黑色的凤眸微不可见地透着些许变化。
“会太平的。”
他声音低缓,莫名使人无比心安。温映寒微微怔了怔,清楚他这句话中的认真。
沈凌渊的承诺绝不只是随口说说的,即便他从未提及,但温映寒却知晓他的野心。先帝曾经没能做到的宏图伟业,终有一日会在这个人的手中实现。
内忧外患的局面会结束的吧?
“皇上一向运筹帷幄。”她朱唇轻轻弯了弯,垂眸望着桌子上的墨砚。许是许久没听到那人开口,温映寒似有所觉,下意识地抬起了头。
两双眸子相视而望。
“皇……皇上一直看着我做什么?”被这样深邃的眸光注视,温映寒顷刻便绯红了耳尖。
言语阻止无果,她下意识地抬手想阻挡他的视线,然而指尖撩起那一刻忘记了自己手中还有墨锭,刚刚研好的墨汁就这么飞溅在了旁边崭新的宣纸上。
沈凌渊轻轻笑了笑,“慌什么?”
修长的手指取走了她手中的墨锭,沈凌渊牵着她的手,让她绕过书案走到了自己身边。他薄唇轻勾着收起了书案上险些被她累及的地图。
“白白浪费了朕一张宣纸,皇后说说,这该如何赔偿?”
温映寒没见过有像他这般不讲理的人,被威胁的经验多了,温映寒已经猜到了他想做什么,她辩驳道“分明是皇上莫名盯着我在先。”
沈凌渊凤眸微动,语气甚是云淡风轻“盯着你,就可以拿墨汁泼朕了?”
温映寒低头一看那宣纸上墨汁的方向,还真是朝着沈凌渊去的,只不过刚刚她动作幅度不大,没有溅得那么远罢了。
温映寒忽而没有刚刚那般有底气了,“臣妾没有。”
沈凌渊薄唇轻抿未语,饶有兴致地偏偏头示意她自己看看面前的那张宣纸,“证据确凿,还说没有?”
她的手还被对方握着,根本抽不出去,无形之中便斩断了她往后逃避的可能。温映寒心底一慌,抬手便将“证据”团成了一团,往远处丢。
沈凌渊眼尾微挑,“毁灭证据,罪加一等。”
“臣妾是不小心才……”
“拒不承认,加倍重罚。”
温映寒早知如此,方才就直接赔他一张宣纸,不跟他辩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