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饺子的时候,我从另三碗里头随便挑了一碗,先放到我爸的面前,然后再装作不经意地把属于姜州的那一碗给他。
“等等。”他皱眉盯着碗里的饺子。
我心里一个“咯噔”,面上却不显。
“怎么了?”我问。
“这一碗太多了,给你吧。”姜州边说边把碗往我的方向推。
我虽然没有进行精确的计算,但四个碗的大小都是一样的,堆得同样满满当当,仅凭肉眼看,几乎没什么区别。
我觉得……他是存心找茬。
“都差不多。”我把那碗饺子重新挪到他这边,又迅速把剩下的两碗端起来,分了一碗给我妈。
姜州还想和我换,但我机敏地用手臂把自己的饺子护住,不让他得逞。
姜州悻悻地瞥我一眼,最后只能妥协。
我妈问我:“锅里还有多的饺子吗?”
“还有好多。”我说。
她煮得太多,一次压根就盛不完。
“好。”她站起身,招呼我们:“你们先吃着,我还有点事。”
我们仨都眼睁睁地看着她进了厨房,没多久就端了一碗饺子出来。
我觉得奇怪,问:“还有别的人要来吗?”
我妈摇头,一句解释都没有,径直进了自己的房间。
我突然明白了她要做什么。
我爸的遗像挂在他们的卧室里,临近过年,我妈还给他置了一个小小的灵台,上面有香炉、有水果。
她这会儿大概是想让我爸也跟着一块儿吃点饺子。
她这么做其实挺正常,也挺寻常,但此刻我爸就坐在这里,在我们面前。我难以想象当他看到自己的遗像和灵台的时候会是什么样的心情。
我恶趣味地想:应该会很有趣。
这一趟我妈进去的时间不短。
房间的隔音效果太好,我听不到里面的任何动静,也就无法知道她究竟是在跟我爸说话,还是一个人偷偷抹泪。
尽管她事先说了让我们先吃不要管她,可桌上的三人都很有默契的没有动过一下筷子,安静的在等她。
“那碗饺子,她应该是端进去给我爸的。”我替她解释。
但我爸和姜州都没有露出惊讶的表情,好像早就猜到了一样。
我爸盯着桌面上的某一点,不知道在想些什么,眼睛半天都没有眨过一下。
我妈出来的时候两手空空,眼睛些微的发红,明显在里头哭过。
见桌上的菜都没动,她微微愣住,随即蹙起眉心,略带怪责地说:“你们怎么还没吃?菜都要放凉了!”
我爸眼神复杂地看她,说:“等你一起吃。”鼻子像被堵住一样,嗓音更加的含糊沙哑。
我妈乜他一眼,嗔怪地说:“有什么好等的!”
待她落座,我才把醒了半天的红酒一一给每个人倒好。
我妈担忧地问我爸:“你能喝酒吗?”
我爸把杯子端起来晃了晃,“少喝一点不要紧。”
我妈这才露出放松的表情。
这一顿年夜饭吃得虽不说有多愉快,但起码和谐。
饭桌上大家几乎都不怎么说话,大多数时候只听得见筷子和碗盘碰撞发出的清脆声响。
吃完饭还不到八点。
我爸和姜州都没有要走的意思。
他们自觉地坐到沙发上,换好频道等着看一会儿的春晚。
我和我妈对视一眼,发现彼此的心意是相通的——想让他们走,但又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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