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请进。”
办公室门打开,一个四十多岁,梳着大背头,手腕上戴着金表的男人走了进来。
孙连茂和孙连城长相酷似,犹如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最大的区别就是孙连城很瘦,孙连茂身宽体胖。
孙连茂点头哈腰,满脸的谄媚,笑着说:“陈书记,你好。”
“嗯,坐吧。”陈岩继续看着手中的笔录,淡淡地说。
孙连茂想在陈岩对面坐下,但想了想还是谨慎规矩的坐到了靠墙的椅子上。
在中国这片土地上,从古至今都有一个礼仪叫先官后商,意思是无论你官做的再小,对方生意做的多大,经商的遇见当官的必须要低一手。
因为官做的再小,也是代表国家,生意做的再大,代表的也是个人。如果不尊重当官的,上纲上线来说,就是挑衅国家的尊严。
“陈书记,我来找您,是想向您汇报一下石灰厂的事。”
陈岩肚子里好笑,不用说,肯定是孙连城给他说了今天会上的情况,所以才让他来找自己的。
“这种事你应该找赵书记汇报。”
孙连茂忙说:“陈书记,您负责乡里的经济建设,赵书记只管大方向,找您汇报没错。”
陈岩放下手中的笔,说:“你想汇报石灰厂什么工作?”
“陈书记,是这样的。为了跟上时代发展,最近石灰厂准备进行改革,为了扩大生产我想引入合伙人,我是这样想的,您看看行不行,我准备把石灰厂的股份分成三份,乡政府占一份,靠山村占一份,然后我自己占一分,比例按照五三二,乡政府占五成,我占三成,靠山村占二成,您看怎么样?”
好大的让利,不过这也充分说明,孙连茂意识到了危险。
陈岩问:“石灰厂一年的效益是多少?”
“前年做了三百万,去年做了五百万,今年有望突破六百万。我说的是纯收益,总资产差不多有两千万。”
陈岩笑着说:“孙总好大方啊,你这是要把自己的钱往外扔啊。”
孙连茂陪笑说:“陈书记,一人富不是富,作为土生土长的后山乡人,我有义务为后上乡的老百姓做点事。而且我也相信,石灰厂有了乡里和靠山村的支持,能有更好的发展。”
“但后山乡是贫困乡,靠山村是贫困村,我们可拿不出钱来入股。”
“不用乡里和靠山村出钱。石灰厂占的就是靠山村的地,靠山村以土地资源入股,乡里人脉广,现在做生意讲究渠道为王,有了乡里的人脉和渠道,石灰厂的效益肯定能更上一层楼。”
陈岩说:“孙总,你能有这个觉悟,我很高兴。不过有些事,并不是因为你的觉悟高,就不提了。你应该已经知道了,靠山村村长罗达右,还有旮旯村村长秦德辉,今天一早就去了县里反应你的问题。你到底有没有做过他们说的那些问题,你自己心里应该非常清楚。”
“陈书记啊,冤枉啊,我真是冤枉啊。我是个合法商人,向来是遵纪守法合法经营,他们说的那些都是受小人蒙蔽。”
“小人?那个小人?”
“我做生意这些年得罪了一些人,这些人什么卑鄙手段都使得出来,比如说,说我是涉黑组织社会人员霸占石灰厂,这纯粹是无稽之谈呀,那是别人干的,然后栽赃给我。”
“石灰厂在你手里,怎么会是栽赃。”
“陈书记,石灰厂是我的企业不假,但我也是从别人手里买的。不信我可以给你看合同。”
“从谁手里买的?靠山村?”
“不是靠山村,是吴文山,吴文山也叫吴胖子,去年因为打架斗殴,被人给捅死了,我是从他手里花二百万买下来的。”
陈岩抬了下眼皮,心说他要是真把霸占石灰厂的事推到一个死人身上,然后伪造一个所谓的合同,再加上他哥哥孙连城从中斡旋包庇,要是查起来还真是个难题。
陈岩笑了笑,说:“就算石灰厂的事你是被冤枉的,旮旯村因乱砍乱伐造成山体滑坡,总该是你的责任吧。”
“这件事我承认有责任,是我的项目经理王宽利益熏心,木材厂跟旮旯村签有采伐合同,每年砍伐多少是有规定的,王宽无视合同条款,把多砍伐的木材转卖给其他木材产从中获利,而且他还利用职务之便贪污。现在王宽已经去派出所自首了。陈书记,旮旯村山体滑坡我确实有责任,所以为了弥补我治下不严的责任,我愿意赔偿旮旯村造成的损失。”
把主要责任推给项目经理,然后不仅主动承担自己应付的责任,还信誓旦旦的表示愿意拿出钱来赔偿旮旯村。
这番操作,妥妥的是破财免灾!
而且,如果说石灰厂的事他说辞还有些牵强,深度调查后能查明真相,那旮旯村的事被他这么一运作,还真治不了他的罪。
这让陈岩不得不高看孙连茂一眼,你可真是个人才啊。
陈岩冷冷地看着孙连茂,说:“你想怎么赔偿旮旯村造成的损失?”
听陈岩这么问,孙连茂马上喜上眉梢,说:“陈书记,我是个生意人,做生意最怕就是名声不好,所以我听陈书记您的,您说怎么赔偿我就怎么赔偿,不过我也有一个小小的条件,希望您能满足。”
“什么条件。”
“最近我准备与一个香港商人合作开水泥厂,如果靠山村和旮旯村这么一闹,对我的名声肯定会有负面影响,所以我的意思是,您可不可以帮忙做做他们的工作,让他们别闹了。”
陈岩沉吟了片刻,说:“这样吧,这件事我跟赵书记碰个头,然后在给你答复。”
孙连茂忙说:“好好,谢谢陈书记,谢谢陈书记。那我等你的消息。”
“嗯。”陈岩拿起桌子上的文件看了起来。
孙连茂站起身,说:“那陈书记你忙,我先走了。”
“好。”
等孙连茂走出办公室,陈岩便放下了手中的资料,同时脸上也浮现出一抹腹黑的笑容,心说既然你孙连茂以退为进,那我就以逸待劳,好好探一探后山乡这潭水到底有多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