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上乘功法,非但只修炼一种罡气,还要优中选优,去清灵之地高空,采取轻灵气机。就算凌冲兼修几门上乘道法,数种罡气也尽够他修炼,叶向天居然一下送出二十四中天罡,着实令人费解。
凌冲将巴掌大小的葫芦接在掌中,略一摇荡,内中发出水流激荡之声,小小一枚葫芦居然有百斤重量,足见其中所盛罡气之多。
洞虚剑诀在太玄剑派中属于鸡肋一般的功法,从无人能修炼至金丹境界,遑论纯阳级数。郭纯阳对凌冲寄予厚望,一应用度皆是全力供给。这一枚葫芦是郭纯阳亲手以仙家法力祭炼,收取足足二十四道天罡气脉,足够数十位修士同时修炼罡气。
按郭纯阳所言,洞虚剑诀最高境界乃是另辟一处世界,纯以剑光剑气组成,乃是宇极一类的无上神通。所需真气实是海量,才为凌冲准备了满满一大葫芦,也未知足够与否。
凌冲端详片刻,将葫芦收在怀中,修炼天罡需先将真气打磨精纯,再来承纳天罡之气熔炼,此时绝非良机。沙通本欲观摩凌冲修炼罡气,见他好整以暇,却不下手,不好意思催促,哼了一声,依旧摆着一张臭脸,驱动水遁之法,往金陵飞去。
沙通身为龙鲸成道,法力雄浑之极,比叶向天也不遑多让,水遁之速不亚于剑遁,一路并无歇息,数日之后,便直入灵江之地,面前便是偌大的金陵城了。
凌冲遥望龙盘虎踞金陵之城,颇有些近乡情怯之意。他离家求道,如今已历五载,练就一身法力,在沙通等一干大修士眼中或许算不得甚么,却已非俗人之属。一别五载,也不知祖母、父母过得如何。
沙通却不管他这些心思,就在灵江之畔落下遁光,两岸凉风习习,居然正是当年争夺癞仙遗宝,金船出世之处。凌冲望着如蟒灵江,心头蓦地浮现齐瑶儿那张宜喜宜嗔的娇颜,忙将这一缕绮念掐灭。
玄门修士恋慕大道,需将儿女私情抛却,视其为洪水猛兽。只是人身有七情六欲,多少天资绝艳之辈,修行勇猛精进,末了却过不去一个情关,功亏一篑,落得身死道消,空悔无极。
郭纯阳传道之时,曾这孜孜告诫,情之一字,败道辱身,伤己害人,万万沾染不得。凌冲深以为然,他少年心性,气血方刚,齐瑶儿是他生平所遇第一位异性美貌少女,又是那般嗔喜可人,少年情怀,一缕情丝不觉寄托其身。凌冲之所以如此看中太清符经之术,便是为了日后当面转授此道,了结这一段情缘,也好专心修道,求取那茫茫天地间一线大道之机。
沙通摆着一张臭脸,说道:“金陵城你自去便是,我就留在这灵江之中。你们太玄剑派忒也小气,我栖身的破湖只有巴掌大小,翻个身都不够。还是这灵江来的舒爽。叶向天说,你要去寻甚么清元子炼丹,要花费百日苦功,我就在灵江中等你百日。待你炼成丹药,再来寻我,带你去北冥之地。”
沙通被叶向天打得怕了,抹不开面子,非说是叶向天请你做事。灵江入的便是东海,本想趁此良机,回神木岛瞧瞧。沙泷却有严令,命他设非修成脱劫修为,不得回归神木岛。沙通满腹委屈,也只好听命,好在灵江极大,倒也能玩耍的畅快。
凌冲道:“既然如此,就请沙道友在此委屈百日,待凌冲事毕便回。”沙通极不耐烦,也不答话,身形一摇,化为一条数十丈长短的龙鲸原身,一头扎入灵江之中,激起数丈高下巨浪,摇头摆尾,好不开心。
凌冲摇头一笑,径往玄天观而去。不过小半个时辰,已来至观门前,见道观依旧,举手打门。不旋踵间,观门打开,一个小脑袋探了出来。识得正是还清小老道,当年他初来时,也是这位师侄孙为他开门。
数年不见,还清业已长成一位少年,凌冲见他瞧着自己,面上一副迷茫表情,忍不住笑道:“还清,你不认得我了么?”还清瞧了一阵,蓦地叫道:“你是凌冲师叔祖!”忙让开门来,“师叔祖快请进!师傅知晓你要来,已等了数日了!”
凌冲迈步入观,先恭恭敬敬在玄天大帝像前上了一柱清香,清元子已然听闻,自后殿赶了出来,施礼道:“弟子参见凌师叔。”
凌冲当年见他便是仙风道骨模样,五年过去不见丝毫老态,也自笑道:“清元师侄免礼。今日来叨扰师侄,请你开炉炼丹的。”当年他修为尚弱,瞧不出清元子修行境界。今日看来,清元子修为当在他之上,却非金丹级数,是一位炼罡高手。
清元子忙摆手道:“弟子不过粗通几手炼丹之术,凌师叔青眼有加,敢不尽力而为!”太玄剑派除开剑术、炼器之外,其余符箓、炼丹等仙家功课只是一般。清元子天赋异禀,于炼丹之道极有心得,为门中器重,太玄弟子所用丹药,倒有大部分出自其手。
清元子为了一件事情,就在玄天观隐居,不曾回归本门。前几日乃师任青特意飞剑传书,言道凌冲即将归家省亲,命他为其开炉炼制丹药。清元子不敢怠慢,这几日备好丹炉,就等凌冲上门。
凌冲自怀中掏出一方玉盒,血阳花药性极强,唯有以玉盒封禁,不落五行,方能维持药力不坏。清元子双手接过,见其上以一道太玄法力封禁,精纯异常,不禁感慨:“当年初见这位凌师叔时,不过修炼了几年本门真气,算不得甚么高手。谁知区区五年,居然已是凝真修为,当真是后来居上。”
说道:“这血阳花生于血河深处,由阴转阳,正是炼制玄精丹上佳宝材。玄精丹可壮大内气,对师叔冲关炼罡最是合用。只是若开炉炼丹,需选朔月阴时,弟子已然算定,就在三十三日之后开炉。此时不必启封玉盒,届时打开也不迟。除却血阳花这味主药外,尚需一十三味配药,凑齐君臣佐使之道。弟子正好趁这几日,将余下药材准备一下。师叔三十三日之后,再来弟子处。玄精丹开炉,必有劫数,正好借师叔法力,护持丹药。”
凌冲对炼丹一窍不通,见还有这许多讲究,当下慨然道:“既然如此,一切听凭师侄吩咐。我这几日就在金陵家中暂住,三十三日之后再来,若有何差池,只来金陵城中寻我便是。”言罢飘然而去。
凌冲去后,还清忽道:“师傅,你要为凌师叔祖炼丹,只是那封信该当如何处置?”前几日观里忽然有人送了一封信来,清元子看完之后,便魂不守舍,似有甚么心事。还吩咐他小心看守门户。
还清自觉是仇家上门,先发来邀战信函,只是他追随乃师十几年,也不曾见师傅得罪过何人。这仇家又是从何而来?清元子面色踌躇,末了断然道:“为凌师叔炼丹乃是大事,耽搁不得。至于那封信么,就随她去罢!”
凌冲一气下山,入了金陵城。此时艳阳高照,已是正牌时分。走在石板路上,目中所及皆是自小瞧惯了的光景,思及在太玄峰上修道的日子,当真有恍如隔世之感。
七拐八拐间,已来至凌府门前,红漆大门紧闭。唯有角门开着,一个家丁正在门前打瞌睡。凌冲识得是家中老人儿,上前往他肩上一拍,喝道:“小三!看守大门还敢偷懒,看我叫王叔打你!”
那叫小三的家丁立刻惊醒,口中忙道:“二少爷饶命!我再也不敢了!”话一出口,自家也觉怪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