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总兵也不说什么,转身走到了一边坐下:“天老大,这是你的山寨自然你说了算,想杀谁就杀谁,但是那批货我们该谈谈了,既然你知道王爷不好惹,就该早些了断。”
楚江秋挑眉,抱着冷玥继续缩着身子,在他们死之前,好像还有一场好戏可以看。冷玥任由他抱着,那矮脚虎居然还叫天老大,是老蛤蟆坐井观天的天吧,心里忍笑。
“该说的都说了,这趟货折了我几十个兄弟,七三分有理有据,没得商量。”天老大嘴角狞笑,走回榻上大马金刀坐在一张虎皮上,眼神忽然变得凶恶。
这一瞬间,他这矮小的身子仿佛涌现出巨大的威压,让人有些透不过气来。如同匕首,短小精悍,谁都不能小觑。
“打听到这路线,我的人也费了不少功夫,有很多也被拿住送了官,你的兄弟是命,我的手下就不是了吗?别忘了,如果没有我,以后再没人提供官道消息给你,你们的日子可就没那么舒服了。”夏总兵在他人的地盘,气势分毫不减。
天老大眯起了眼睛,面容僵硬,肩膀也微微立了起来,这是一个具有攻击性的姿势,如同猛虎即将出闸。
“你看看你的这些弟兄,我刚找上你们的时候,一个个蓬头垢面,穿着打补丁的破衣服。现在呢,不但有上好的棉衣,还有银子去找花楼里的姑娘,而不是窑子里的野鸡。”夏总兵扫了那群人一眼。
目光所到之处,都是一阵回避的眼神。他们身上的衣服华丽崭新,穿得很舒服,但现在却好像扎满了针,令他们芒刺在背。他们齐刷刷的看向了天老大,等着他的回答。
冷玥默默点了点头,夏总兵这怀柔之策真厉害。对于这些山匪来说,过上了大鱼大肉的日子就很难再过回以前的苦日子。站在他们的角度,为了以后的长远打算,宁愿这次三七分。
“夏总兵,我天老大每念过书,但也知道不能让人得寸进尺,这次三七分,下次你还会抓住这个由头来找我分钱。”天老大揪起掏出手里的匕首,在自己的手背上轻轻一划,刀锋带血。
他的手缓缓垂下,将带血的刀锋在几只大狗眼前晃了晃,那几只狗的眼睛忽然亮了起来,冲上去就舔,然而舔着舔着,居然就要张口去咬那喂他们的人的手。
“畜生千万不能给甜头,不然就不知好歹了。”天老大手腕一翻,半边狗脸血淋淋飞出,不偏不倚,正好落在夏总兵面前的地上。
夏总兵面容一变,惨白如纸。
血腥味飞出,那狗倒下去,血流满了台阶。天老大就这么踏着血印走下来,将那刀在手里把玩着,寒光闪来闪去,时不时的飘在夏总兵的脸上。
“少了一条狗,老子大不了换一只,走狗要多少有多少。”天老大将刀举起到夏总兵跟前,随手一松,刀尖落地,扎在那狗的脸肉上。
他冲着楚江秋两人看了看,“你自己考虑考虑清楚,老子先就用他们去会会那威名赫赫的楚神武。将他们关进牢房,明天跟老子下山。”
大穆为了领功,从头到尾都是他在押着楚江秋跟冷玥,带着他们转了几条黑道,推进了一个黑窟窿洞里。
火把的光照耀下,这里面有很多人,被打得血肉模糊,伤口里还有些蛆虫在爬。见到来人,他们发狂得冲上去,张开血盆大口,五指成爪,哇哇乱叫起来,眼睛里都是血丝。
锁链声铛铛四起,他们都被烤在了洞壁上,手腕被摩得鲜血淋漓,可见森森白骨。
“还没死呢,真是麻烦。”大穆抄起边上的一块大木头,狠狠的就朝着最近一人的四肢就打。他不敢下杀手,这些人大哥要留着,让他们折磨到死的人。
“你们可别想着逃跑,怎么跑都是在我们兄弟的眼皮子底下,运气好的话,明天那群官狗说不定会救你。”大穆丢下木头,举着火把就走了。
这个洞里满满都是血腥跟汗臭味,还有人的喘息浊臭,伴随着鬼哭般的呜咽。
冷玥是无所谓,什么奇奇怪怪的牢房她都见过,这样的味道是很令人恶心,但也还在她的承受范围之内。但身边这个王爷可就不同了,养尊处优的,只怕没吃过这种苦。
她闭上眼睛,让自己习惯黑暗,睁眼后只见楚江秋用袖子掩着口鼻,眉头高高蹙起。不在人的视线下,他也不在端着架子,完全表露出了自己现在的心情。
“含着,会好些。”冷玥取出怀里的一颗清凉糖,最近熬夜伤神太多,她做来给自己提神用的,气味冲灌鼻腔,是清甜味。
一个冰冷的东西贴在楚江秋的嘴唇,鼻子里闻到了香味,他还在犹豫,那糖珠就被硬塞进了嘴里。他猛然睁眼,回味着那馥郁清香。
“慢慢吃,我多得是,足够撑到明天早上。”冷玥将手里的瓷瓶在黑暗中递给他,那群人太过放心他们,都没给他们搜身。她身上带得一切东西都在,包括暗器。
“卢世不会救我们。”楚江秋心思定了些,“夏总兵说得对,卢世急功近利,如果天老大出去跟他对峙,他一定会派弓箭手埋伏,我们两个普通百姓的命换他的军功,对他来说太值了。”
冷玥从来没有指望过别人救她,从来都是她自己救自己。
“你有没有想过,有一天你会死于非命?”楚江秋沉声道,在黑暗的洞内缓缓蔓延,激起一阵低沉的死意。
冷玥笑了,这笑声轻如黄雀的低鸣,带着一点欢脱。
楚江秋蹙眉,这人怎么会是这样的反应。
“就算是个普通人也都会有死于非命的一天,你我这等深陷生死旋涡的人,这种问题,需要考虑?”冷玥悄然带笑。
楚江秋心里一怔,他自打出生以来,一句话都不能乱说,一步路都不能乱走,生怕犯了什么忌讳,得罪了什么人,遭受了无辜的杀身之祸。
皇宫就是个生死场,太监宫女,大臣妃嫔,每天都有冤魂升天,他们千算万算,最后又何尝不是死于非命。
“是啊,根本不必考虑。”楚江秋默然一笑,冷漠如冰。
冷玥站起来伸了个懒腰,那些人对他们是真的放松,连一个绳索都懒得用。外面没没有任何人在在把守,身上的火折子也没被收走。
“走吧。”她攒了掸身上的尘,轻声说道。
楚江秋不解,那些人没有限制他们的自由,但大穆说的是实话。这里是他们的地界,周围都是他们的人,凭他们是没有办法这样走出去的。这个地方也不是皇宫,没有那么多密道暗室。
“愣干什么,你真想等到明天早上被那老大拿出去做人质?你要丢脸可自己去丢,我可没那么厚脸皮。”冷玥跺了跺脚,就那么稍微不留神,鞋子上就已爬满了蚂蚁,这个地方她是真的不想久留又阴又臭。
楚江秋面色一僵,缓缓站起来要说厚脸皮,只怕没人比得过她吧。既然她说要走,那跟着便是。这人身上奇怪的本领多得是,也怕死的要命,不会将他领入死地。
“夏总兵跟这山匪勾结,是分赃不均才有了矛盾。那位天老大经验老到,一定料到了这一天,他的手里肯定有夏总兵的罪证。”冷玥摸索着树干,凭着直觉跟触觉探索着路。
口说无凭,夏总兵在外人看来是一个俘虏。如果事后他们说,夏总兵跟山匪勾结,不会有人相信,反而还会被有心人士说楚江秋好大喜功,刻意捏造官员罪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