纸上大概意思就是,嫌犯王狗儿涉嫌及其同伙四毛,收受白银一千两,于戏院内暗杀苏家姑爷。四毛不知所踪,王狗儿被逮捕狱中被灭口身亡,死前四毛曾说出幕后指使乃是大学士魏乐。
两名嫌犯一死一失踪,案件蹊跷诡异,魏乐仍然逍遥法外,请刑部快些逮捕归案等等。
“灭口身亡?”楚江秋没有收到王狗儿已经死了的消息。
“不错,是被拳打脚踢殴打致死。”苏恒手里又是一挥,一张府衙仵作的验尸报告呈上。
没有盖着官印,但那字迹确实是出自府衙老仵作之手,他的自己相当诡异,打这个字总是漏去那最后的勾,一般人是模仿不来的。
“本官到府衙本是想问问审讯结果,却见崇大人案上正放着这张验尸报告,又见崇大人神色慌张,询问之下闪烁其词。本官身为刺史,有监察之职,心知不妥便夺了这报告书。”苏恒说道。
刑部他不敢招惹,但府衙还不能跳出他的职权之内。
一个捕头匆匆从外跑来,本想说什么,但看到苏恒又是忍住了,跑到在楚江秋耳边俯身细语。
“王爷这下该知道本官不是无理取闹,无事生非了吧?”苏恒不用听都知道那捕头是来传什么话,脸上露出了一丝讥讽。
崇和指使那帮狱卒殴打王狗儿,他那身板已挨了苏恒一顿打,在狱中又遭狠打,那些狱卒下手没个轻重,一不小心就将人给打死了。
崇大人知道这是自己儿子闯的祸,看到那验尸报告便在犹豫,连苏恒闯进府衙都恍然不觉,等察觉到来人时已经晚了。
“王狗儿在狱中被毒打而死,那就是死无对证。小崇大人滥用私刑,该如何处置自有公论,苏大人今日来,所为何事?”楚江秋知道他不会自己断了自己设下的圈套。
苏恒冷笑:“表面上看是如此,但事实如何,本官觉得未必如那报告上写的那么简单。城西十里章家村的河流飘来一具浮尸体,村里有人认出那浮尸就是四毛,王爷不觉得巧吗?”
楚江秋眯了眯眼,先是放出流言,诬告冷玥买凶杀人,再搬出两个地痞,说是被人指使杀人。一个被杀了抛尸,一个被打死狱中,这样假的也有几分真了。
更重要的是,这样浅显的细节,刑部一开始居然没查出来,反倒让一个武人出身,现为文职的刺史给抽丝剥茧,对于刑部来说便是蒙羞,对于他这三法司之首更是破了脏水。
冷玥是他跟前的红人,在京都中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他也惹上了一丝寻思护短的嫌疑。苏恒在刑部被打更是会让人怀疑,刑部是不是有意刁难他,就为了警告他让他封口。
诬陷一个皇上御赐过的大学士和一等亲王,只凭了一段谣言跟两个地痞。
“苏大人所言有理。”楚江秋只能以退为进,“传令!逮捕嫌犯魏乐!”
苏恒并未有多少欣喜之色,他想要的远远不仅如此。楚江秋不是那么容易就认输的人,距离那魏乐人头落地,还有很长一段路要走。
这件凶杀案从头到尾刑部都压着,谁也不知道苏恒两进两出是为了什么。他也不敢过于声张,思罗王子前车之鉴还在,要是计谋没得逞就会被反咬一口。
刑部捕头暗中出动,但谁也没有找到冷玥,红名书院也没有人看到她。突然之间,她便凭空消失了一样,消失在了京都里。
楚江秋知道她有做人皮面具的手艺,可以做出千万张脸,可男可女,可老可少,混在京都之中,十年八年也不会有人发现。
他不担心冷玥会被逮捕,但是她消失会给苏恒说她畏罪潜逃的机会,她心里也很明白,那为什么要在这个时候消失呢?
王府内,他站在冷玥的院落前,眼眸深远。
身后传来几声拐杖点地的声音,回身看去,只见一个人看到他之后身形顿住了。想往前走又不走,想转身又觉得不太合适。
那人微微颔首:“思罗见过王爷,身子不便不能见礼,请王爷海涵。”
楚江秋不敢相信自己眼前看到的一切,这个斯文有礼的人,居然是那个张牙舞爪,好勇斗狠的思罗王子。
果然,养在笼子里的老虎也会变得乖训。在王府里养伤的日子,大多数都是冷玥在陪他,也不知两人之间聊了什么,竟能让一个人在那么短的时间内发生这么大的变化。
“你知道她失踪了?”楚江秋问道,下人嘴巴从来就不严实,有些话应该传到了他耳朵里。
“这几日她都没来我房里跟我说话,找了个下人一顿逼问才知道了。”思罗拄着拐杖站直,视线也看向了那院落。
楚江秋见那拐杖做的精巧,是弘景从未见过的样式,不用说,有这样奇思构想的,只有一个人。
二人到院落里坐下,交谈之下他才知道,冷玥又去找一禅道长弄了些丹药给思罗治伤,虎骨汤滋补,配上这拐杖,他才这么快就可以下地走路。
“她不是凶手,你一定要查清楚,不要让坏人得逞。”思罗王子话锋一转,眼神坚定。
楚江秋心惊,这个被折断手指,又差点被害没命的人,居然在帮那罪魁祸首说话。
他足不出户,下人也不会告诉他外面发生的事情,他凭什么认定冷玥就不是凶手。
“她这样的人杀人于无形,如果真有她想要除掉的人,她会让对方死于非命,并且可以让官差毫无头绪,不可能会死在杀人的现场里。”思罗王子语出惊人。
对于跟她决斗过,并且在手底下吃过亏的自己来说,没有人比他更清楚冷玥的内心想法。那天的武斗,其实她一招就能将他制服,但她却故意不出招,以内力相搏。不动声色,但已让对手得到重击。
楚江秋眸光微闪,垂下眼帘在逃避着什么,但是不得不承认思罗王子说的是实话。明明有一身本领却隐而不发,如果不是自己一再试探一再打压,只怕她会一直隐瞒到天荒地老。
那身奇怪的功夫,她至今也没说出是在哪学跟谁学,他找了了各路武林高手在暗中观察,也没看出她是出于何门何派。
“王子说的这些,本王又何尝不明白,只是有些争斗波谲诡异,不是常理能够解释。”
思罗王子会意,他们草原上王子众多,尔虞我诈不亚于他们弘景,只是他们的官员制度没有这么复杂,但是家族纠纷确实是一样难缠:“她得罪的人,在你们弘景是不得了的人物吗?”
楚江秋苦笑:“算是吧。”
“那王爷大可放心了,越是大人物,像她这样的人就越不怕。”思罗王子展颜一笑,潇洒大方,俊朗英气。
楚江秋沉默不语,只是回以思罗王子跟她相处的时间不过短短十几日,真正说得上话的也就几天时间而已,没想到两人居然已经相知相交到这个地步。
简单的又聊了几句,思罗王子便回房休息,楚江秋去了一趟府衙,他还得弄清楚王狗儿的死究竟是怎么回事?
两具尸体都说是被买凶杀人的凶徒,只要证明其中一人不是死于非命,苏恒的推论便不攻自破。然而当他到府衙的时候,却发现苏恒正稳坐在堂中,如一尊不动的大佛。
“王爷是来询问仵作真正的验尸结果吧,苏某在此恭候多时了。”苏恒狡黠一笑,就是一副别想独自得知秘密的神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