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些摔倒早些爬起来,在我这摔了还可给他个机会站起来。若在太子或三殿下面前,他估计得摔掉脑袋。”冷玥伸了个懒腰,替人教育子女可真累。
“卓和的事便先放在一边,那公子跟你还真脱不了关系。”楚江秋在刑部看了卷宗,那人是苏家女婿。
冷玥仰天长叹,敲了敲头,怎么她就跟这姓苏的过不去了。
“苏家枝叶繁茂,兄弟姐妹众多,这一个不过是个远房表亲,无关紧要,死便死了。只是你出现在了那戏班子里,苏家人估计得留意。”楚江秋说道。
“欲加之罪,何患无辞。”冷玥又是重重一声叹息,“连崇和这种跟我无冤无仇的人都怀疑我,何况说苏家人。只不过最好派来报复的人聪明些,别再像是苏建那种一意孤行,自以为是的酒囊饭袋。”
她看着那满是夹板的手,好不容易用伤可以休息一阵,不用再去跟那些酸腐老生在一起,没想到上天就是那么不让她清闲。
“刑兄你也别站在这儿了,想回去就回去吧。新婚燕尔,王爷不会怪你的。”冷玥俏皮一笑,刑风立马红了脸,低下头来,干干的咳嗽。
楚江秋还未喝到一口喜酒,自己最得力的心腹手下便被人勾走了,看刑风这羞涩的样子,对那新娘子看来很满意。
“去吧。”他当然也不能这么不识时务,拦着人家夫妻团聚。正好这没有什么风吹草动,且让他轻松一段时间。
刑风脸红成了柿子,告辞的话也说的结结巴巴。
“今晚我要去一趟戏院,不知王爷有没有兴趣再跟我做一回梁上君子?”冷玥被楚江秋的人暗中监视着,但这一次面对的对手不一样,她提前报备,不想让那些尾巴打草惊蛇。
“你怀疑凶手还在戏院里?”楚江秋不知道她为什么要主动去掺杂这案子,明明已经打发走了崇和。
“那凶手可能还是我认识的人。”冷玥摇摇头,最好不要是,“无论王爷跟不跟我去,还请赶走那些尾巴,这个人很危险。”
楚江秋抬眸,冷玥这样危险的人,在她眼里居然还有危险的人。但见她眉头微皱,薄唇轻抿,俨然就是遇到了什么麻烦。
戏院全是唱戏的伶人,靠着卖弄声笑取悦达官贵人,换取赏钱过活,只要给够银子,无论什么最有名的花旦优伶都可以共度春宵。
最富盛名的那些艺人也一样,第一年清高傲骨,第二年抵死不从,第三年也终究会屈服于权力之下。也不过比娼妓要多一门本领,更会唱些罢了。
“本王跟你去。”楚江秋倒想见识见识,这等下九流的地方能有什么高人。
戏院死了人,大门口贴着两张交叉白色封条。门前秋风萧瑟,卷起阵阵落叶,这才第二天就已无人打扫门口了。
昨夜那些逃窜的人,有不少人是小门走的,她寻到一个小门,没有打封条连锁都没上。那些老板小厮估计是吓坏了,匆匆掩了门便让府衙的人带去录口供。
室内漆黑一片,飘散着很浓重的脂粉气息,还有淡淡的汗臭味。冷玥脚边不小心踢到了什么东西,一个长长直直的影子落下,楚江秋眼疾手快将它接在手里。
“没事,一根长缨枪。”他在暗夜里说道,唱戏的枪很轻,所以一碰就倒了。
烛光亮起,冷玥点燃了烛台上的蜡烛。死过人的地方一时半会儿不会有人敢待,纵然他们这样堂而皇之的进入点灯也不会引来什么人。
墙上挂着各式各样的道具,长枪短枪靠墙放在一边。梳妆台密密麻麻的摆在一起,几盒胭脂的盖子还没来得及合上,地上红红粉粉,是粉末掉落后被鞋底蹭乱的花地。
凌乱纷扰,看得出来昨天的那些戏子也吓得不轻。
冷玥抬头望着墙面,一排排看过去,目光锁定在了一个黑色的鞭子上。
楚江秋见她伸手抄下,从鞭头看到鞭尾,像是一个古董商在看着一块稀世宝玉,双目泛光,眉头微皱,带着一丝狐疑。
“这种鞭子很轻,上了蜡水,被抽到也不会感觉多疼,是最普通的一种唱戏用的鞭子。”楚江秋每年宫廷盛宴都要见这种鞭子一次。
“不对。”冷玥摇头,这鞭子磨损得很厉害,有些地方的蜡水都已经被磨掉了,这样的鞭子舞起来是不会发出像昨晚那样的熠熠闪光。
这鞭子不是陈老板昨天用的那条鞭子。
楚江秋见她眉头深蹙,眉心堆成了一个小山。他闲散的心也不由得揪了起来,自打他认识她以来,就没见她遇到过什么伤脑筋的事。能让她露出如此困惑的神情,这案子并不如表面上看上去的那样。
冷玥翻遍了所有的柜子,只有这一条老旧的长鞭。
陈老板是老行家,用惯了趁手的东西不愿意换情有可原,只是这真的不是昨日那陈老板所舞动的鞭子。
她扫视着梳妆台,其中一张比其他的都要大且整洁。化妆的脂粉也比其他的要昂贵一些,不用说,就是陈老板妆台。
楚江秋不说话,现在的冷玥是他从未见过的冷玥。那么静谧深沉,眼睛里仿佛跟别人有着不一样的视觉,她看着那普普通通的妆台,好像在看着一个深邃的幻境。
只见她缓缓走过去坐下,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垂眸望向垂倒在一边的描笔。如怔然一般,她怔怔的拿起那描笔,在自己的眉毛上虚画着。
眉头一皱,觉得不对劲,盯着那描笔左看右看。
猛然间,她面色发白,浑身肌肉僵硬。水润的眸子里闪现出了惊恐,瞳孔骤然缩进,盯着那描笔。
楚江秋的心也被揪了起来,身上不由得被她感染,感受到了一丝恐怖的气息。
“在戏台上的那个陈老板,不是真正的陈老板。”冷玥低低轻诉,空气都仿佛结成了冰,“从这描笔的磨损来看,陈老板是一个左撇子,可是昨天那陈老板是用右手执鞭舞出的银花。”
动作那么的干脆利落,身形的旋转也都是右手为主导,就算他是老行家用右手表演惯了,身姿也绝不会那样流利到让自己完全看不出破绽。
后天的左右手改造,无论改得多好,平时生活也会用自己的惯用手,两侧肌肉程度发展便不一样,会在姿势动作上体现出来。
许多杀手为了隐瞒自己的身份,都会采用这样的杀人手法,用自己不惯用的手拿枪,以迷惑敌方。他们在杀手营里,也学会了如何识别这样的诡计。
“照你那么说,那人便是伪装成陈老板伺机暗杀,但是那苏家女婿只是一个无足轻重的人物而已,杀他有何用?”楚江秋不质疑她的猜测,只是他想不出动机。
如果那个陈老板是假的,那真的成老板在那个时候必然被挟持,只要一审问便会穿帮,但至今为止刑部都没有接到有戏班传来消息。
冷玥怔然的遥遥头,一双眼睛里满是疑惑跟空洞,像是失去了魂魄。
这也是她想不明白的一点,那人有那样高超的身手,为什么要杀一个小人物,苏家女婿在这戏院是常客,为什么偏偏是她来的那一天?
一切的一切都往她最不希望的那个方向发展,她从没有推测错过,但这是第一次,希望自己心中的猜测不要成真。
一路上,冷玥心事重重。
楚江秋平时总嫌她吵闹,如今才发现安静下来的她有多么的冰冷。为了她,他将戏院里的那位陈老板传唤至刑部,好好观察了一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