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王目光晦暗不明,俊朗的面容上却浮现出温和的笑来:“做父母的,自然,一切都是为了儿女。”
萧太后轻嗤:“行吧,哀家会考量的。”
宁王抬手轻轻抚上她的手背,微笑:“娘娘是个豁达通透之人,本王就替烟烟多谢您了。”
萧太后却抚了抚肩,慵懒而意味深长地道:“有你谢哀家的时候,只是现下,哀家可是被苍家的这点子破事儿弄得疲乏,王爷松骨的手势是极好的,可愿替哀家解解乏?”
宁王优雅起身,站到萧太后身后,俯首在她耳边轻道:“乐意之至。”
………………
国公府
书房
一道高大的人影面色阴沉地坐在书桌边上,浑身煞气,书房里一地狼藉,书房外远远地站了一圈人,却没有人敢靠近书房一步。
连唐叔都垂手站在院子的门口不敢入内,只很是焦灼地往院子外头张望着。
萧氏领着人过来的时候,唐叔眼中微亮,立刻迎了上去:“夫人来了!”
萧二娘看着唐叔微微颔首:“国公爷还坐在里头不说话么?”
“下朝回来就是如此了,不许任何人靠近,这都过了一个时辰了。”唐叔叹了一口气,但愿主母来了会好些。
萧氏姣好的面容上此刻脸色也并不好看,宫里早早有消息传来,她当然知道自己的夫君为什么脸色难看成这样。
她原本是想等苍客松来寻她过去的,但是两个多时辰了,她也没有接到苍客松院子的消息,她实在坐不住了,要来问个究竟。
“行了,你们都在外头候着!”萧氏轻声吩咐,随后径自往书房里去了。
“是!”唐叔恭谨地道。
萧氏抬手整理了下自己发鬓边上的碎发,随后接过一边陆姑姑手里的食盒,提着裙摆往书房里去了。
一进书房,她就看见苍客松坐在条案边上,依然面无表情地看着那一幅挂在墙壁上的山水图。
他官服未褪,除了桌面上搁着官帽,原本桌上的东西,或者说整个书房里摆设用品,除了墙壁上的画,全部都砸落在地,满地狼藉。
她从未见过苍客松发这么大的脾气。
萧氏一见这情形,心中一沉,知道事情很可能真的在往自己最不愿意看见的方向滑落下去,苍明雨的世子之位怕是……
她微微握紧了食盒的边缘,随后还是上前将食盒放在条案上。
她见苍客松没有出声,便一边打开食盒,一边轻声道:“国公爷息怒,您下朝之后,一口水都没喝过,天寒地冻,书房连个暖炉都没升,您身子怎么受的了,妾身制了些热秋梨汤,您先进些暖身,也下下心头火。”
苍客松冷冷地开口:“谁让你来的?”
虽然苍客松语气并不好,但萧氏却仿佛没有听见一般,她径自将琉璃盅装着的剔透温热秋梨汤端到苍客松面前,温柔地看着他:“夫君别气坏了身子,身子好,一切都还有可为,身子不好了,那才真是万事皆不可为了。”
苍客松面无表情地看着面前的秋梨汤,片刻后,抬手接了过去喝了一口。
见苍客松肯用自己递过来的汤水,萧氏到底微微松了一口气,她上前抬手想替他解下官服:“换身衣服,歇……。”
“砰!”
她话尚未说完,便见苍客松猛地一扬手,那一盅未曾喝完的秋梨汤直接连汤带盅地越过她的发鬓边被甩砸在了墙壁上。
萧氏瞬间整个人一呆:“夫君,你这是……。”
“别叫我夫君,你眼里有我这个夫君,还当我是这个国公府的一家之主,会指使卢侍郎几次三番地大闹朝堂,最后他颜面尽失地被拖下去,连带我的脸面都丢尽了!”苍客松梭然起身,走到窗边冷厉地叱责。
萧氏看着他,心中冷笑,她这位夫君一直给她摆臭脸这么多天,她还想着他什么时候才会发作,现在终于是忍不住了吗?
她垂下眸子,脸上浮现出委屈的神色来:“夫君,妾身以为你我夫妻一体,本也都说好了这次明雨赈灾结束后就让他继承世子之位,结果呢,你那好儿子苍羽横插一杠,屡次针对对明雨,害得他如今受伤卧床,还要搅和明雨继承世子之位的事,难道你看不出来苍羽是故意的么!”
“所以呢!所以你就不通过我同意,勾结外人独断专横?!”苍客松沉着脸厉声地叱道。
成婚多年,苍客松便是冷淡了些,却也从来没有这样的态度对她说过话,萧氏心中怎么可能没有气与恼。
可她惯在苍客松面前做个柔顺又识大体的温柔人物,如今自然不能直接变个脸出来。
她抿着唇,拿帕子擦了擦自己手上沾到的秋梨汤,细声柔气地道:“卢侍郎怎么是外人呢,他跟着夫君多年,又是妾身父亲的门生,一直都是帮衬着咱们的,之前夫君不也是亲自交代他不要搭理苍羽么,苍羽但凡能收敛一些,妾身何至于要让卢侍郎帮忙阻止‘他’破坏咱们的计划?”
苍客松冷笑:“破坏咱们的计划?你生的那个好儿子,我在他出发之前,再三叮嘱他不要蹿尖冒头,不要妄自行事,结果他呢,在我面前说一套做一套!”
他从苍明雨狼狈回府忍耐到现在许久的怒气,终于忍不住爆发出来,他猛地一拍桌子:“他若是能跟苍羽一样有多年的民间历练和脑子,倒是把事办得妥当圆满,谁又能破坏他当上世子之位的计划,如今丢脸丢得满朝皆知!”
听着苍客松说话间无意识地将苍羽和苍明雨比较,萧氏梭然捏紧拳头,指甲嵌入掌心。
她唇角抿出隐忍与愤怒的纹路,低头轻笑起来:“夫君说话真是有意思,明雨自幼承蒙各路名师教诲,谨小慎微,哪位师傅不说他是谦谦君子?”
她顿了顿,声音骤冷:“呵呵,雨儿兼磊落心肠,嫉恶如仇,看不得那些灾民受人鱼肉,更学不来某些江湖浪荡的手腕,所以才落得如此境地,在您眼里,竟比不得那些走鸡斗狗,吃喝嫖赌的人来了么,您是心瞎了看不出苍羽想干什么吗?!”
她知道自己不该露出这样尖刻如市井妇人模样,可她到底也有些忍耐不住了!
从苍羽回来之后她便仿佛一直不顺心,大儿子变成扶不起的阿斗,小儿子明明是人中龙凤,却被自己的夫君看低……
苍客松见萧氏这般言辞尖利,不免也怔了一下,他印象里的继妻虽然是很手段的,没有手段也坐不稳这苍家族妇的位置。
但她在自己面前,包括众人前一直是温柔和顺的,从未公然与自己对着干,更不要说出这样刺耳的话了。
两人僵立着,一时间苍客松也没有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