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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青凰缓缓点头:“朕的确要好好想想应该如何处置你。”
周绍跪在地上低眉不语,心里却不由想着,女皇陛下已经回到帝都一个多月,不可能没想到该如何处置他。
如果她真要对付周家,早在宣王被打入天牢时就会派人去抄家拿人。
既然给了他一个月时间,说明此事还有可转圜的余地。
心念微转,周绍主动且恭敬地开口:“启禀陛下,草民有事禀报。”
“说。”
“草民前些日子听闻绵北换将,齐将军曾承诺新建一万铁骑兵马,强国需强兵,此事乃是国之要事。”他声音温和谦卑,“陛下初登大宝,一定还有许多事情要做。君王治理天下,处处需要银子,草民不敢托大,只愿尽一片心意,以示忠诚,还望陛下明鉴。”
“朕不喜欢与人打哑谜。”楚青凰淡道,“国库虽不富裕,却也不是谁都有资格与朕谈条件的。周绍,你的心意若不能让朕心动,便不如不说。”
周绍明白她的意思。
此番前来也做足了心理准备,毕竟跟一国之君谈条件,必须拿出最大的诚意。天子治国,每一笔支出冻着几十几百万两,不是小商小贩可以讨价还价。
周家九族也不是区区几十万两银子就可以买下的。
沉吟片刻,他道:“草民能做主的最大额度是五百万两白银,聊表心意,只求陛下一个恩典。”
一次拿出五百万两白银,对周家来说不是一笔小数目,一时半会儿想要凑齐也有些难度,但想想办法还是可以做到的。
若是再多,就难免要伤筋动骨了。
生意越大,需要周转的银子就越多,一旦手里能流动的银子出了问题,牵一发而动全身,无法避免的就会伤到命脉。
楚青凰沉默啜了口茶,心里清楚周绍的确是诚意十足,看来将功补过的态度确实真诚。
于是她点头:“朕也不为难你,周家拿出五百万两,另外宣王和秦家寄存在你那里的银子有多少,也必须如数奉还,这笔银子是贪墨所得,理该属于朝廷所有。”
周绍松了一口气:“是,草民一定照办。”
“朕对商人的做事方式不感兴趣,都说无奸不商,商场之上难免玩心计设陷阱,正常的竞争朕不会干涉,但是朕今日给你提个醒。”楚青凰目光里有了威亚,“民生是社稷之根本,每一个朝代的灭亡都是因为百姓被逼到了绝境,所以朕的底线是不许欺压百姓,做出有损民生的事情。”
周绍神色微凝:“草民谨遵圣意。”
“周家以前做了什么,朕看在五百万两银子的份上,今日全部揭过。
但今日朕说的话你最好牢牢记在心上,只要朕还在位一日,周家敢做出触犯战朕底线的事情,就不可能再有第二次获得赦免的机会。”
周绍应道:“草民定谨记。”
楚青凰觉得该说的话已经说完,没什么可说的了,淡道:“退下吧。”
“陛下。”周绍斟酌着开口,“陛下登基已有半年之久,可有选秀之意?”
楚青凰眉梢轻挑:“怎么?你想入宫不成?”
“草民卑贱之身,若能得陛下青睐,以后社稷用钱之处,草民愿效犬马之劳。”
“朕对你没兴趣。”楚青凰伸手拿过一本奏折,继续埋头处理公务,“不过你若是真有心效力,朕对你的银子倒是能做到来者不拒。”
周绍表情一顿。
若不是场合不对,他大概会因为这句话而失笑。
她好像太坦诚了些,连绕弯子都不会,历代君王就算想从商人手里得到钱财,也不会这么直白,总会想一些迂回委婉的理由,或者冠以冠冕堂皇的借口。
唯有她,诚实又直白地说出只对钱财感兴趣。
一如当初坊间传闻,她直白得当着前任皇帝和众皇子的面,毫不掩饰地承认了自己想要争储的野心,据说惊得满堂失色。
这是一个让人看不透的女子。
明明那么强悍冷酷,对付跟自己作对的人毫不手软,连自己的母妃和舅舅都不放过,没有做皇帝该有的宽容仁慈,可她却清楚民生是社稷之根本,百姓是君王不能触犯的底线。
明明坊间对她的评价没几句好的,暴戾又喜爱男色,没有一国之君该有的“气度”,她却直言拒绝他成为后宫的可能。
明明坦诚得不像一个“帝心难测”的君王,做事随心所欲,说话无所顾忌,直来直往坦诚真实。
然而当这些特质一股脑儿放在她身上,却偏偏就是让人看不透。
因为她跟历朝历代的皇帝实在太不一样了,没一处相似,让人一时只觉得无所适从,不知该如何应对。
大臣们早已经习惯了君心难测,却没想到一个女皇的心思更难测。
即便很多时候,她的想法已经明明白白地传递给了每一个人,可就是因为太明白,所以总让人觉得难以置信,不由生出更多的臆测来。
周绍此时的心情有些复杂,他庆幸自己没真的做出不可挽回的事情,没把周家带入绝境,可与此同时,他有些不安地意识到,有些东西好像已经不受他控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