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华宫中除了一张偌大的床,与梳妆台之外,所有带着尖角的家具都是让内侍搬了出去。梳妆台上的一应的珠钗与胭脂水粉也都是不见了踪影,就连沈妙澄平日里的一日三餐也都是换成了木质的餐具,窗台上包上了棉花,所有能踏足的地方都是铺上了厚厚的地毯,一个宫殿变得空空荡荡的,犹如一个棉花包成的软仓。兰姑姑端着饭菜上前,就见沈妙澄正趴在窗台上,无声的向着外面看去。“公主,该用膳了。”兰姑姑声音轻柔,将手中的饭菜一一摆在了沈妙澄面前,那些饭菜仍是精致的,每一样都是沈妙澄爱吃的。沈妙澄向着那些饭菜看去,她拿起了一只木勺,为了防止她自戕,餐具中连一双筷子也无。“兰姑姑,”沈妙澄握着那一只木勺,轻声说了句:“他不许我死。”“公主……”兰姑姑心里一酸,只叹道:“老奴本想劝您,劝您索性跟了梁皇,可一想着您亲眼看着他杀了您哥哥,看着他灭了大渝,这些话,老奴便是说不出口了。”兰姑姑说完,望着沈妙澄的目光中只浮起一丝怜悯之色,颤声道:“可您这样下去,又怎生是好?”沈妙澄静静地喝了一口汤,她并未抬眸,只轻声说了句:“我想做一个妖妃,让他早早的被人从龙椅上撵下去,所以,我才想着要当他的皇后,又在立后大典上把凤冠砸在了地上,让他在文武百官面前失去威严,被天下人耻笑。”“很傻是不是?”沈妙澄向着兰姑姑看去,她的眼瞳晶莹,有明净的忧伤。“公主,您心里其实是有梁皇的,是吗?”兰姑姑看着她的眼睛,试探性的问道。“是啊。”沈妙澄微笑起来,很干脆的承认道:“我心里有他。”“公主……”兰姑姑满眼的担忧,看着沈妙澄的笑容,只觉心酸难忍。沈妙澄却是不以为意,只继续喝着碗中的汤,直到有烟花在夜空中绽放,将凤华宫的院子照的熠熠生辉。沈妙澄向着窗前走去,她看着夜空中绽放的礼花,与兰姑姑说了句;“兰姑姑,你瞧,这是立后放的烟花,朱娘娘当了皇后了。”兰姑姑走到沈妙澄身后,叹道:“不错,今日是册立皇后的日子,梁皇并未举办立后大典,只是一纸诏书宣告了天下,这烟花,怕是礼部的人为了讨好帝后,特意放的。”沈妙澄久久的看着满天烟花,她想起很久之前,每逢遇上盛大的节日,与父皇母后的生辰,宫中也都会如今夜这般放上半宿的烟花,她那时还是个不知愁滋味的小公主,还时常会换上内侍与宫人的服饰嬉戏玩耍,所有人都纵着她,宠着她,不论她闹腾的多厉害,父皇,母后,大哥,高公公……他们都只是笑盈盈的看着自己,可如今,他们却都不在了,天下间竟仿佛只剩下了她一人。沈妙澄看着那漫天的烟花,却只觉得冷,她轻轻环住自己,看望着四周空荡荡的宫室,一夕间竟有些茫然,似是不晓得自己在哪,才不过短短一年多的功夫,她怎么就落进了如今的境地中去?夜色深了。沈妙澄迷迷糊糊的睡着,不知何时,她睁开了眼睛,透过床头的宫灯,看见床前坐着一道高大的身影。“你喝酒了。”沈妙澄闻到了一股醉人的酒气,她从床上起身,向着梁世中问道。“沈妙澄……”见她醒来,梁世中不再忍耐,只上前一举扣住她的细腕,将她压在了身下。“你做什么?”沈妙澄望着身上的男子,眼眸中有惊颤划过。“你说我做什么?”梁世中的呼吸间满是浓烈的酒气,他的眸光乌黑,只狠狠地盯着身下的小人,和她厉声斥道:“你口口声声我杀你大哥,逼死你父亲,你又可曾想过,我不杀他们,他们便会杀我,杀我妻儿,杀我部下!”“这是你和我父兄之间的事,你们为什么要把我牵扯进来?”沈妙澄的眼泪瞬间冲上了眼眶,她动弹不得,只能透过水雾向着梁世中看去,和他哑声道:“我阿爷要我杀你,你却让我爱你,你们要我怎么做?”“你说什么?”梁世中大震,他的声音喑哑,只深深地看着她的眼睛。“梁世中,你这个混蛋!”沈妙澄挣着自己的细腕,与他呜咽道:“你既然抢了我家的天下,又为什么要对我这么好?你干脆把我也杀了,你把我也杀了!”梁世中的眼底蕴着醉意,他为沈妙澄拭去了那些泪珠,低哑着声音开口:“我们生个孩子,有了孩子,我们把以前的事都忘了,我们重新开始。”“你妄想!”沈妙澄的身子颤抖起来,眼瞳中有清晰的惧意划过。梁世中不再说话,他的大手扣住她的手腕,另一手则是解开了她的腰带,沈妙澄剧烈的挣扎起来,她拼命的推着他的身子,近乎语无伦次的开口:“我杀过你一次,等于完成了我父亲的遗愿,我丢下了你的凤冠,让你在百官面前现了丑,我不想再杀你,也不想再爱你,你放了我,你让我出宫,让我离开这里……”“我不会放了你。”男人的声音暗沉,他的眸心似是蕴着火光,只俯身一举擢取了她的唇瓣,不由分说的将她吞噬。椒房殿中。一众宫人俱是大气也不敢出的立在朱成静身后,案桌上的龙凤双烛已快燃烧殆尽,却仍是不见梁世中的踪影。“娘娘,这天都快亮了,要不,您就别等了,让老奴服侍您,躺下歇一歇。”盛嬷嬷看了眼天色,小心翼翼的妤朱成静言道。“今日是立后的日子,按规矩,皇上是要留宿在椒房殿的。”朱成静的声音很轻,她的面色平静,一句话只让人听不出丝毫的情绪。“娘娘……”盛嬷嬷似是有些难为,低声道;“皇上今晚,已经去了凤华宫……”“是吗?”朱成静似是一点也不惊讶,她的唇角浮起一分淡淡的笑意,就那样说道:“皇上对她,还真是痴心不改。”“要说起来,也不知皇上到底怎么想的,放着三千佳丽不要,偏生要去疼一个仇人。”说完,盛嬷嬷似是察觉不妥,只向着朱成静俯下头,恭声道;“娘娘恕罪,老奴多嘴了。”“你说的没错。”朱成静眼中浮过一丝苦笑,她向着那一对龙凤双烛看去,就见那蜡烛已是熄灭了。“盛嬷嬷,扶我去歇息,”朱成静缓缓起身,轻声说了句;“皇上不会来了。”西南。“京师近日有何动向?”主位上的男子向着躺下的随从问道。“回元帅的话,据探子来报,说是梁世中沉溺女色,并未勤于政事。”那随从抱拳,向着萧晏城恭声道。“他沉溺女色?”萧晏城皱了皱眉,沉吟道:“梁世中并非好色之人,莫非他这刚登基,便大张旗鼓的选妃,夜夜笙歌不成?”那随从闻言只悄悄的向着萧晏城身边的萧骏生看了一眼,方才低声说了句;“并非如此,从京城传来的消息说,梁世中……只专宠一人。”听着随从的话,一直一语不发的萧骏生顿时变了面色,他向着那随从看去,一字字道;“他宠的是谁?”“是昭阳公主。”随从深深地低下了眸子,“信上说,梁世中但凡有空,都会陪在公主身边,之前还曾一意孤行,要将公主立为皇后,可后来不知发生了什么变故,各种传言纷纷,属下也不知真假,只知道立后大典被梁世中下令取消,昭阳公主……也被下令禁足于凤华宫中。”“竟有这等事?”萧晏城微微一惊。“是的元帅,据探子传来的消息,属下倒觉得眼下是咱们进攻的良机。”那随从眼眸灼灼。向着萧家父子恭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