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一分分的暗下去,崖底越发冷的刻骨。梁世中伸出手探上沈妙澄的额头,顿觉触手一片滚烫,她还在发烧。男人拧起剑眉,眸心更是透出一股严峻的神色,他向着外面看了一眼,再看了一眼昏睡中的沈妙澄,梁世中当机立断,将自己脱下的那件外衣为沈妙澄穿在身上,而后背起了她的身子,向着洞外走去。“梁世中,你要带我去哪?”沈妙澄从昏睡中渐渐清醒,她的烧一直没有退,整个人都是昏沉沉的,就连声音也是微弱的。“带着你前面找路。”梁世中道。“我哪也不想去。”“再不走,你这条小命怕是要交代在这了。”梁世中眸心一沉,他头也未回,和沈妙澄道。“你把我丢下,你自己走吧,我不要你救我。”沈妙澄趴在他的背上,刚要挣扎着支起身子,便是一阵头晕目眩,不得不又是趴了回去。“别说孩子话。”梁世中顿了顿步子,见沈妙澄又是乖乖趴了下去,方才继续向前走去。“梁世中……”沈妙澄又一次有气无力的喊他。“嗯?”“梁世中,你是不是有很多小妾?”沈妙澄的眼中失去了往日的神采,只变得雾蒙蒙的,她趴在那儿,却是突然问了这句话来。“是,”男人答的干脆,“有些是皇上赏的,有些是部下送的,也有些是打完仗,敌国上贡的,你问这个做什么?”“你整天在燕州打仗,你养这么多小妾,不怕她们给你戴绿帽子吗?”沈妙澄的眼里浮起一丝好奇,只让那一张苍白的病容恢复了几分往日的神采。“你这脑瓜里整天都在想什么?”梁世中蹙了蹙眉,低声斥了句。“梁世中,为什么你们男人都是三妻四妾?”沈妙澄又问。“这我倒没有想过,”梁世中黑眸微顿,沉声道:“对我来说,那些女人和金银玉器并没什么区别。”“我阿爷也有很多的妃子,有好多人在宫里待了一辈子,都没见过我阿爷一面,就那样从少女熬成了老妇,”沈妙澄的声音低微,却仍是脆弱动听,“我听高公公说,民间有很多男人都娶不起媳妇,可你们这些人娶了正妻,还要再娶那么多小妾,娶了又不好好对待她们,你们……你们真的可恶。”“你这是将皇上也骂了进去?”梁世中哑然。“我阿爷是个好父亲,可他不是个好夫君。”沈妙澄轻声道,“就算阿娘贵为皇后,也要天天看着他亲近别的妃子,阿娘可怜,那些妃子也可怜,你说,是不是都是你们不好?”梁世中听了她这番话,便是淡淡笑了,他微微点头,说:“是,都是我们不好。”“梁世中,”沈妙澄看着男人冷峻沉毅的侧颜,“如果我走不出去,如果我死在这儿,你就自己出去吧。”“别瞎说。”男人斥道。“你答应我一件事,好吗?”沈妙澄头晕的厉害,只觉自己就连呼吸间都是热腾腾的,烧的她难受。“你只要乖乖听话,我什么都答应你。”“你娶了我小姑姑,虽然这样会对不起梁夫人,可小姑姑实在太可怜了,她在漠格吃了十年的苦,你娶了她,好好对她,别让你那些小妾欺负她,可以吗?”“你现在生着病,我不和你计较。”梁世中听得她要自己做她的姑父,面色便是沉了下去。“梁世中……”沈妙澄还在轻声喊着他的名字,可不等她说完,却是一股倦意袭来,眼前的一切都变得天旋地转起来,就连男人的侧颜也是变得越来越模糊,她合上眼睛,就那样趴在梁世中的背上晕了过去。“丫头?”梁世中停下步子,向着身后喊道,沈妙澄却仍是沉沉睡着,她的呼吸滚烫,不时从梦中说出几句呓语,却也全是胡话。梁世中心头一沉,只加快了步子,向着前方走去。邵子成蹲在崖顶,向着峡谷下看去,但见云雾缭绕,什么也看不分明。邵子成面色严峻,只起身向着一旁的宝马走去,他伸出手抚上了马背,与一旁的部下开口道:“追风向来极通人性,它这次跑回营将咱们带到此处,大将军一定是在这附近。”“追风一直在此处嘶鸣,会不会是……大将军他摔了下去?”不知是谁吐出了一句话来,话音刚落,所有人都是变了脸色。“命人拿绳子来,”邵子成的黑眸向着深不见底的崖底看去,一字字的开口:“我要去崖底探个分明。”沈妙澄不知自己睡了多久,当她醒来时,就见自己身处一间四处透风的小木屋中,她的身下垫着一块不知是什么毛皮的褥子,透着一股子膻味,而在她身上则是盖着一件厚实的外衣,还是梁世中的那件衣裳。她浑身无力,喉中又干又疼,待嗅到那一股米香时,她的眼眸一动,肚子却是不争气的咕噜了起来。除了在崖底吃下去的那几个果子,她已是许久不曾吃过东西了。男人进屋时,就见沈妙澄眼巴巴的躺在那里,看着他进来,她的眼睛一亮,只悄悄咽了口口水。梁世中伸出手抚上了她的额头,见她的额头不复夜间那般滚烫,遂是微微放下了心。“梁世中……”沈妙澄看着面前的这个男人,哑声问他,“这是在哪儿?”“在山里找到的屋子,看样子像是猎户住的。”梁世中道。“你在煮粥吗?”沈妙澄饿的头晕眼花,忍不住问道。“鼻子还挺有用,”梁世中的黑眸中浮起淡淡的笑意,将一碗黑乎乎的药汁端到了沈妙澄面前,“将这碗药喝了,我就把粥端来。”“这是什么?”看着那一碗黑漆漆的东西,沈妙澄顿时缩了缩身子。“从山里采的药,快点喝。”梁世中催促。“你这药,会不会毒死我?”沈妙澄一脸的不信任,若说梁世中带兵打仗她兴许觉得还行,可他采的药有谁敢喝?梁世中看出了她的心思,他一语不发,只将那碗药端了起来,面不改色的喝了两大口,方将那碗递了过去,吐出了两个字:“喝吧。”沈妙澄看着那黑漆漆的药汁,实在是喝不下去,她刚欲躲开,却见梁世中倾下身子,似是要将药汁给她硬生生的灌下去,她害怕起来,只赶忙道:“你别过来!”梁世中停下了动作,沈妙澄终是将药汁从他手中接过,只闭着眼睛咕嘟咕嘟的喝了下去。见她将药喝完,男人眼底浮起一丝满意之色,他端来了一小碗米粥,送到了沈妙澄唇边。看着那少的可怜的一碗粥,沈妙澄的眼中浮起一丝失望,小声道了句:“就这么点儿。”“先喝了再说。”梁世中并不曾说自己找遍了整座木屋也只寻到了这一小把米,便为她煮了这么一小碗粥出来。待沈妙澄喝完,梁世中看着她的眼睛,叮嘱道:“你先睡一觉,我很快就回来。”“你要去哪?”一小碗热粥下肚,沈妙澄的精神好了不少。“去抓野味,给你炖汤喝。”梁世中说着,只伸出手似是想要抚上沈妙澄的面容,可不等触到她的肌肤,他的手到底还是停在了半空,他顿了顿,终是自嘲一笑,大步离开了屋子。沈妙澄是被鸡汤的香味诱醒的。“你真抓到鸡了?”看着面前的那一碗野鸡汤,鸡翅与鸡腿堆只将那一只碗满满当当的,透着浓浓的鲜香。“这山里别的不多,野鸡野鸭倒是不少。”梁世中担心烫着她,只为她端着碗,见她一副垂涎欲滴的样子,黑眸中便是有淡淡的暖意划过,继续和她道:“还给你抓了只兔子,等你病好了,可以留着解闷。”沈妙澄抓起一只鸡腿,只啃得津津有味,待那一只鸡腿啃完,见男人仍是看着自己,她似是想起了什么,问道:“梁世中,你吃了吗?”“你先吃。”梁世中吐出了三个字。“梁世中,你不要以为你这样做我就会承你的情了,”沈妙澄咬了一口鸡翅,和他道:“等我回到京城,我还会在父皇和母后面前告你的状。”“告我轻薄了你?”梁世中淡淡嗤笑,“正好,我可以借此事求皇上把你嫁给我。”“你不可理喻!”沈妙澄将鸡翅扔回了碗底,溅起的鸡汤落满了梁世中的衣袖。梁世中却不以为忤,他仍是端着碗,与沈妙澄说了句;“吃吧。”“我,我是不是和你说过小姑姑的事?”沈妙澄却不吃了,她看着面前的男人,只隐约想起自己在路上与他说过的那些话来。“你不是让我做你姐夫就是做你姑父,是吗?”梁世中听她提起此事,脸色便是冷了下去,只盯着她的眼睛道。“淑荣姐姐你就不要妄想了,她才不愿跟你,只是小姑姑……”沈妙澄想起沈英月,心里便是浮起一阵心酸,她似是下定了决心,只迎上了梁世中的目光道:“你救了小姑姑,小姑姑倾心于你,你必须娶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