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酌没有吭声。
他端起了酒碗喝了一大口酒,这平日里最爱的画屏春,此刻他却没喝出什么味道。
黄三烈的这两句话,所含的信息太多也太复杂,他需要仔细的思索一下。
老爷和老夫人这十来年里并不和睦……这绝对是个惊人的消息。
当年的樊桃花与钟离破之间的故事,在宁国已堪称家喻户晓。
樊桃花离开松山剑院行走江湖,偶遇长得极为帅气的钟离破,于是便谱写了一曲荡气回肠的凤求凰。
当年追求樊桃花的人也极多。
比如吴洗尘,比如商涤。
但樊桃花依旧嫁给了钟离破,并在景泰十三年,回纥发起了对宁国之战的时候,她随夫出征,率一千亲卫不仅仅一举收复了大震关,还千里奔袭将回纥王燎野可足生擒!
此战,奠定了钟离府在宁国的地位。
先帝下旨,封钟离破为定国候,领骠骑大将军。
于是,宁国便有了一个能与上车侯府比肩的定国侯府。
而后,在樊桃花的一力主张之下,定国侯府训练出了一支能与赤焰军抗衡的军队。
它便是而今的神武军。
无论是在朝中还是在民间,所有人都认为他们二人之恩爱,当为天下人之表率——
定国侯钟离破,只有樊桃花一个妻子!
没有人听说他们这数十年里有过吵嘴的时候,都以为他们之间的那份感情,才叫相濡以沫举案齐眉!
这十年里并不和睦……如果这话是真的,那么他们这十年里是因为什么有了不合?
刘酌脑子里灵光一现,冒出了两个字:皇权!
经营蜀州,也是樊老夫人的主张。
如此看来,樊老夫人是希望皇长子能够继承宁国大统的。
但从黄三烈的这句话里听来……钟离破却希望李辰安成为宁国皇帝!
李辰安是在去岁末的京都之变中才崭露头角,他显然并不是钟离破和樊桃花这十年来的矛盾裂痕的原因。
如果不是在皇权上有意见的分歧,他们的矛盾从何而来?
“对于李辰安,”
刘酌斟酌了一番,语速极慢:
“去岁能从广陵城安然脱身,便是他之计谋。”
“在广陵城的时候,我与他也有过数次的接触。”
“他接下来要推行的施政纲领,我也听到了一些风声,虽有不解之处,想来三省行文时候会有所解释。”
“总的说来,他如果能够成为宁国的皇帝……且不说宁国会不会因此而崛起,至少比姬泰掌权的时候会好上许多。”
“但那皇长子嘛,”
刘酌一捋短须,顿了顿,又道:“我未曾见过,也不知道去哪里能见到他,所以并不了解,也就无法给出谁当皇帝对宁国更好的这个建议。”。
“再说……这等大事,又岂是我这区区一道台就能够影响到的……从而今整个宁国的形式来看,朝中的诸多官员,包括我自己,其实都是受了摄政王的恩惠。”
“若不是他,许多官员还在各自的家中无聊的遛鸟带娃。”
“所以单从这一个角度来说,我个人当然是希望他能够登基为帝……毕竟大家都很了解,我要想在这道台的位置上大刀阔斧的做些什么,至少心里也不会有太过担忧。”
“你问我这个问题,其实对那位谁也没见过的皇长子,不太公平,因为在感情上我便会倾向于摄政王!”
黄三烈微微颔首,等刘酌说完,他才又低声说了一句:“或许正是因为他的名声太正也太旺,就算是他真接回了皇长子,就算是他恭迎皇长子登基为帝……”
“正如你所言,朝中的人,几乎都是李辰安一手任命的人……不仅仅在于庙堂之上三省六部的高官大员,还有各地的官员。”
“比如你,比如整个江南道的官员……若按照派系来算,都是他的人!”
“这让新皇如何处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