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人仍在药房中,云天仍躺在床上,脸色依然苍白得骇人,长长的睫毛安静的垂下,长发凌乱,案桌上放着二十一种药材,分别是二十一种毒药的解药,魑爸爸正将那二十一种药材放在石臼里捣成汁。
见我疑惑的眼神,魑爸爸放下石臼,解释道,“七道制药工序,第一道肯定是捣药成汁,最后一道肯定是蒸馏,中间五道就看制药师的习惯了。”
顿了顿,魑爸爸继续说道:“就我对胡天的了解,他是一个不遵循常理的人,所以这五道工序魑爸爸没有任何头绪。”
我眸里燃起的光芒顿时暗了下来,见我丧气,魑爸爸走过来握紧我的手,安慰道:“别担心,我们一遍一遍的试,总能找到相符的!”
我凄然一笑,看向魑爸爸,“能试吗?”
魑爸爸哑然,一脸沉重,一头一尾已知道,中间五道工序有一百二十种可能,他又岂会不知随便哪种,一试都有可能立时要了云天的命,一百二十取一,我不敢试,也不能试,我害怕连云天的这最后四天生命都失去。
“魑爸爸,我该怎么办?怎样才能救他?”
魑抱紧怀里的爱女,抚慰着她颤抖的双肩,深深叹息,她忽然抬起头来,“魑爸爸,可不可以……”
“不可以!”看着爱女决然的眼神,魑断然拒绝。
“我要一试!”
“这样救不了他!还会害死你自己!”看着爱女颓然悲痛的眼神,魑心里针扎一样疼,却仍柔声解释,“交合引毒只能将他的寒毒引到你身上,七步殇已融入他的血液中,与他融为一体,即便你耗尽全部功力,不惜……也引不出来……”
“针灸呢?针灸可以把毒逼出来吗?”
“除非将他的血液全部换掉,但这是不可能的!当下之计,只有把解药研制出来,哪怕只有一百二十分之一的机会,也只能一试!”
“不!不!我不要试!一定会有其他办法的,对不对,魑爸爸,对不对?”我神经质的抓住魑爸爸的衣袖急切问着。
魑爸爸心疼的看我一眼,许久,才轻轻摇头,我颓然的松开魑爸爸的衣袖,我跟随魑爸爸学医十余载,又岂会不知无解,只是不到最后绝境,我总是骗着自己,一遍一遍的对自己说,云天还有救,他一定不会离开我的,我一定能救他的!谎言说多了,也就相信自己真的能救他,现在却发现,这一切只是自己的梦而已!我根本救不了他!我只能眼睁睁看着他的生命一点一点消失,却无能为力,这种痛苦绝望无力的感觉让我发狂,如重锤般一下一下的重击着我脆弱不堪的心。
我面无表情的转过身,紧紧握住云天冰凉的手紧贴着我的脸,用我的体温温暖着他,虽明知这一点温暖根本不足以温暖他,却仍坚持不懈的贴近他温暖着他,我的云天体制本就阴寒,一定很怕冷,我想让他感觉温暖,哪怕只有一点点。
眼睛里已经没有眼泪,我一遍又一遍的朝手里那双冰冷的手吹着热气,一遍又一遍,不厌其烦的重复着这个简单的动作。
“姑娘——”看着她悲痛如此,月歌忍不住出声呼唤,肩上却多了一双手,回头看到魑轻轻摇了摇头,“让她一个人静一静吧,她心里难受,我们呆在此,也帮不上忙。”
“可是,姑娘她……”
“走吧,把时间留给他们两人,眼睁睁看着心爱的人的生命一点点流失,自己却帮不上忙的感觉魑爸爸也有过,那是痛到极致,无力到想死去,内疚自责到想发狂,恨不得受苦的是自己,而不是他,走吧,让她和他呆着,这是他们的最后时光了……”
妩媚的桃花眼里蒙上了雾气,他不是心疼那风华绝代的男子英年早逝,他是心疼爱女要承受如此之痛。
月歌心疼的看了那不停的重复着吹气动作眼神茫然无光的女子,伸手想将她拥入怀中,纤长白净的手却滞于半空中,幽幽叹息,转身跟在魑身后离开了药房,踏出门的那一刻,担忧的回头看了一眼,长叹一声,纤瘦的红色身影消失在门口。
“怎么还这么冷?怎么还这么冷?云天,你等一下,我去把窗户和门关结实……”我神经质的自语着,放开云天的手,飞奔过去关紧已关上的大门和窗户,又飞奔回去握住云天冰冷的手,使劲呵着热气,像没有思想的木偶一样重复着那毫无用处的动作。
“有没有暖和一点?还冷吗?我再努力一点,就不会冷了……”用被子将云天裹紧,用力抱紧他,恨不得想把全身的热量传给他,雪白的头发凌乱的铺在脑后,刺伤了我的眼,长长的睫毛如他蝴蝶疲累的翅膀,安静的垂下,投下一大片浅灰的暗影。
若不是那冰冷的触感,我真以为他是熟睡的天使,而不是奄奄一息的云天,而不是即将离我而去的云天。
离开?想到这个词,我的心像撕裂般疼痛,鲜血淋漓,血肉模糊,我却毫不在乎,用力将他抱得更紧,抱得更紧,离开?我不去想,我不去想……
我不要想,我的云天不会离开我的,不会的……
可是,心,为什么这么痛,痛到麻木,痛得失去感觉,痛到我想杀了自己……
“姑娘——”门轻轻推开,月歌的红色身影出现在药房里,“园里来了个自称影的黑衣少侠,说要见姑娘……”
“不见不见!我谁也不见!我要陪着我的云天,我要陪着他,他只有我了,他没有家人,自幼孤独,只有我了,只有我了,月歌,你知不知道,他只有我了,他是因为我才会这样,都是因为我……”我抱紧云天,失魂落魄的说着,我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却依然说着。
“他说,他说有解药的消息……”
那失魂落魄的女子忽然抬起头来,憔悴的眸里闪着欣喜若狂的光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