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没有开口阻止,他却没有说下去,只因为我眼角悄然滑落的一滴泪,晶莹剔透,冰晶夺目。
“先生就允了朕吧……”似哀求,也似叹息。
我是真的伤了,累了,这半年里,我夜以继日的处理朝政,只为了半年期限一到,离开时,给他的是一个国泰民安国富民强的天下。
他看着我的眼泪似乎呆住了,半饷才低声道,“陛下……陛下吩咐,臣遵从就是。”
他的声音随着寒风飘入耳中,竟有些哽咽。
其实,我一直都知道他爱我,因为爱,才会任劳任怨的辅佐我,可我,却只能当他师,当他友,却不能当为爱人。
我辜负的人太多了,如今,又多了一个。
我拍了拍手掌,贴身伺候我的宫女走了过来,手中端了一个锦盒。
我接过锦盒,宫女退了下去。
“先生,锦盒里是三道密旨,若将来新帝做出伤害三姓皇族的事,此三道密旨可保皇族平安。”
三姓皇族,楚家,蓝家,列家,楚凌,封凌王,蓝明锐,封锐王,烈宇,封焰王,其他皇族人员,亦封王封公主,三姓皇族,地位平等,尊贵仅次于我。
“锦盒里还有另一道密旨,是保南宫大将军兵权的!若有人削夺他兵马,此密旨可保无人能动他!”
“陛下是不是对新帝不放心?”
“我知他对他们是有怨言的,尤其是对楚姓皇族,毕竟因为楚家,才害得他……”才害得他家破人亡,家族覆灭,剩下他孤零零的一个人。
纪如风没有问我新帝是谁,因为他知道如果我想告诉他,他不问我也会说,如果我不想说,他问也问不出什么。
“陛下尽可放心,微臣一定为陛下保皇族平安!”
我知他向来一诺千金,欣慰的拍了拍他的肩,“谢谢你,纪先生!”
“陛下……”他眸里泪光闪动,不知是激动还是不舍我的离去。
大雪下得纷纷扬扬,我张开手掌,接住飘落的雪花,雪花落在手心里,冰凉的感觉让我有些欣喜,回头看着愁眉不展却强装笑容的纪如风,“先生可还记得朕与先生第一次见面?”
“当然记得!”怎么会忘记?一辈子都忘不了!第一眼,便将她的绝世容颜和倾国笑容刻在心里,永生不忘,他不能给她荣华富贵,尊贵地位,只能贡献自己的才智,为她的江山扫除障碍,清理顽疾,只为她成为人人称颂的女帝,过去半年里,她也的确为百姓所称赞。
人人安康,家家有余粮,夜不闭户,路不拾遗,华湘王朝兴盛至此,平安至此,这是古往今来少有的,他还想辅佐她更上一层楼,谁知她却生了退意,他一直以来心里的隐隐不安,终于得到证实。
半年前,女帝忽然像变了个人似的,不再沉迷于与凌王爷影少侠的柔情缠绵中,吃住都在御书房,日夜处理朝政,当时,他就有不好的感觉,可是,却猜不出是什么。
如今,一切都得到证实,原来女帝早有退意,所以用了半年的时间,使得国家步入正轨,百姓安居乐业。
如今,一切已妥当,她也放下心中巨石,退意坚决。
“朕还记第一眼见到先生,就觉得世间怎会有如此清雅如风,丰神俊逸的男子?当时脑海中就想到一句诗,腹有诗书气自华,这诗句用到先生身上再合适不过了……”
“陛下谬赞,微臣只是一介酸儒而已……”
“酸儒?你说得还真对!第二次见你,把你从拦路劫匪上救了下来,你知道朕的身份,口口声声叫着公主殿下,可把朕可气坏了,当时就想,还以为是多不卑不亢多有骨气的一个人呢,还不是和其他卑躬屈膝满口巴结话的官员一样?”
“陛下……”纪如风哭笑不得,她哪只自己当时只是怕自己深陷其中,才刻意拉开距离,不过,那时拉得再远都没有用了,第一眼就陷进去了。
“后来又见到先生,先生和朕说天下一统,那是朕第一次知道原来数百年前,三国本是一家,也知道了先祖沉迷美色导致天下三分,那是第一次有人和朕正儿八经的讨论天下格局。”
“一直以来,先生都是朕的良师益友,亦是朕的得力助手,辅佐朕处理朝政,任劳任怨,朕既感激先生,又对先生愧疚不已。”
“陛下不必介怀,一切都是为人臣子该做的,臣身为国相,位极人臣,自当为陛下分忧,若非如此,臣岂不愧对这身官服,愧对百姓及陛下厚望?”
“才觉得半年相处下来,你身上酸气少了不少,现在又酸起来了。”我摇头叹息,一脸失望的样子。
纪如风笑道,“臣本就是酸腐书生一名,酸是臣的性格,腐是臣的特质,陛下还是忍忍罢,再忍几日,便无须再忍了……”
他察觉到自己说漏了嘴,脸色有些尴尬,我看着园中的美丽雪景,轻声道,“这天下,就托付给先生了!”
语气虽轻淡,却透着厚重的嘱托和全身心的信任,我没有回头,却知道他用力点了点头。
“先生忙累一夜,该回去休息了,不然,又怪责朕压榨你!”
他呵呵笑了笑,抱起锦盒,起身告退。
我看着他挺拔消瘦的身影消失在拐角处,想起另一件事。
“来人,备轿,朕要去将军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