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非予的脸色一直就没好过,额头细小的汗珠早就沁了出来,他的隐忍和克制不过是将痛苦放大千百倍罢了。
慕沉川的手指从他的手臂移动到心脏:“要不了两盏茶的时间,这些虫子可就要爬到你的心里去了,你是要等它们把你这颗心都给掏吃挖空了干净,再好好和易先生说理去吗?!”
慕沉川一咬牙声音都不由放大了起来:“你明知道这蛊毒每年都要发作一次。”以谢非予的才思敏锐怎么可能会允许这样不可预料的突发状况出现在自己身上,她说话的口气就仿佛已经下了决定,谁的反驳都没用。
怎么会有用。
看看谢非予,看看你自己的样子。
你站不稳身,拿不了茶盏,在这新旧年节交替之时,在所有人都满心欢喜的享天伦之乐时,谢非予你呢,却一个人躲在这里经受这种噬骨剜心的折磨!
恶毒!
恶毒的是那下蛊的人。
谢非予愣了下,不知是不是被慕沉川这突如其来的气势给震慑了两分。
那小姑娘大约也察觉了自己说话太过冲了,面对的可是那能只手遮天的人物,她坐在谢非予身边,抿着唇角放柔了声音:“你是不是每年这个时候都在服用孔雀厘,你想要将那些刚出生的蛊虫都催吐出来,但是德妃案令你措手不及。”没有孔雀厘,谢非予只能选择承受,这就是为什么,易先生没有及时赶到的原因。
慕沉川不敢想象,若是有人知道谢非予身受蛊毒折磨和威胁,若是拿这一点来做文章,这天底下不知道会混乱成什么样子。
所以,谢非予不能让任何人知道自己的身体状况,恐怕九五之尊都被蒙在鼓里,他依旧是那个桀骜不驯权倾天下的谢家王爷。
他选择躲在这人声鼎沸之处埋没所有的痛苦和不堪,没有人发现,也不会有人知道。
谢非予没有弱点,也不能有弱点。
“等不了易先生了。”慕沉川当机立断。
谢非予却错愕一眼:“你要做什么。”
“取出小蛊虫,必须、现在、立马,它们去往最为热闹跳动的地方,越往上爬就越难去除。”现在是小手臂,再往上去到了胸腔,到了心口,那才是天要亡我。
多说无益,慕沉川伸手从身后一掏,竟然掏出了一把小巧别致的匕首。
明晃晃的刀尖,衬着房内的烛火有些刺目。
“你随身带着匕首?”谢非予竟然在这刻不知该笑还是该错愕,一个官小姑娘,身上藏了一把匕首,这都什么逻辑。
慕沉川挑了下眉不以为意,她晃了晃匕首一抛又稳稳接住:“王爷不会是怕臣女现在来一场行刺吧?”
瞧瞧,谢非予现在才叫真正的“手无缚鸡之力”,来来来,任何对他恨之入骨的人,只要选在这个时候下手,绝对万无一失。
“你没这胆子,”谢非予冷声一呵信誓旦旦,哪怕是在这个佛爷最为虚弱不堪的时候,说出这样的词汇依然叫人深信不疑,“全天下,也无人有这个胆子!”
天下人,谁又敢在这佛爷面前造次,就算他谢非予处于生死边缘,也绝不会叫人得了先机。
他这般神色之下却还能在朗朗一笑间低喝,你完全感觉不到他正在遭受的痛楚折磨,他是这样一个轻声凛冽,弹指间兵马走卒俱可卓然出尘的男人。
哪怕他仅此一人,你也能感觉到他的声势强于千军万马。
这份自信气概,怕真是天下都无人能出其右!
慕沉川心下坦然一笑,在谢非予身边总是叫人莫名安心的紧,可再看看这家伙现在的状况,慕沉川嘴角一撇,老实说,这男人手指指骨分明,袖长细致,当真是无比的好看,她的指腹在他手臂上摸索两分,沿着红色小虫挪动的痕迹而上,另一只手握着匕首比比划划的似在寻找下刀的位置。
“你这么做,有几次。”谢非予这时的问话倒不是出于畏惧,而是实在不太敢相信这样的小丫头会懂什么医理之说,他有疑问所以就问。
“头一回。”慕沉川头也没抬大咧咧的承认。
谢非予眉头“唰”的就蹙了起来,真是见鬼了他会放任这样一个什么都不会只会牛皮吹的天花乱坠的小东西在自己身上动刀子,如果蓝衫在,大概这会已经手起刀落人头点地了。
慕沉川悻悻然给了那大佛爷一个眼神自个儿体会,她找准了位置向上掐了一寸,下手也毫不犹豫,锋利的刀锋划破皮肤,在经脉的边上割开了个横切寸许长的口子。
口子不深且薄,殷红的血渍才会缓缓渗透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