聂重之耸肩微笑:“去禅修了。”
唐瀚东仰天大笑:“你,聂重之去禅修?!鬼才信你!”
一旁的言柏尧,则倒了满满一杯酒,推给了聂重之:“是兄弟的话,今晚就陪我喝酒。”
看着言柏尧又猛灌了几杯,聂重之也察觉到了异样,递了一个询问的眼神给唐瀚东。唐瀚东跷着二郎腿,幸灾乐祸:“男人嘛,不过是愁两样东西,事业和爱情。现在言大少事业得意,那么……你懂的!”聂重之微怔,而后露出一个若有所思的笑容。
聂重之也不是外人,唐瀚东索性就打开天窗说亮话了,直接问言柏尧:“你这家伙给我老实交代,到底前几日要我找那位汪小姐出来干吗?”言柏尧不理睬他,仰头又是一杯。
唐瀚东:“你就给我装吧。你估计早八百年就认识她了,否则那日宴会,你怎么会让我把她带到书房?”见言柏尧阴着脸,仍旧不说话,唐瀚东继续道,“你这副模样我可没见过啊。那天在高尔夫球场,你那风骚的样子,给谁看啊?不要告诉我,你对王芸是认真的。那天在那里的人,就汪水茉最特殊。你这小子,从头到尾,在做给她看。”
仿佛被看穿了,人已经无所遁形了,言柏尧冷冷地道:“你管我给谁看?”
唐瀚东道:“得,你是把我的好心当驴肝肺了。我只是提醒你,那女人会未婚怀孕,就不会是什么好女人。你看看她父亲,巴不得把女儿送上门的样子就明白了。我是怕你一个不小心,上了圈套。”
他手里的酒杯砸在桌上,“啪”的一下应声碎掉了。只要想到她曾经躺在别人身下,想到她肚子里曾经怀过别人的孩子,他就怒火冲天,完完全全不可抑制。曾经以为,回国后,一切都会如水波过后,毫无痕迹。然而他还是会不断地想起她。那种无可言说的空虚难受缠绕着他,日日如影随形。曾经有一次,在他生日的那一天清晨,他醒来的那一刹那,脑中就清晰地浮现出了她的脸。他倏然睁眼——晨光清澈,透过窗帘,淡淡地照在床前锃亮的地板上。除了这些,再没有其他。
他不知自己怎么了,疯了一般地想念她。犹豫再三后,他还是拨通了那个曾经熟悉的号码,甚至根本不用刻意地去回想,手指已经准确无误地按下了号码。在拨出的那一刹那,他在心里暗暗告诉自己:打通了,问问她近况,彼此说个清楚。也算是做个了断,让自己重新开始。她的电话却在通话中——那“嘟嘟”的忙音让他清醒了过来,她已经走出自己的生命了。哪怕打通这个电话,两个人又能再说些什么呢?一切都已经没有任何意义了!他颓然地扔了电话,然后呼朋唤友地出去潇洒,喝得酩酊大醉而归。
此时,言柏尧抬头,不顾唐瀚东吃惊的神色,淡淡地问道:“什么圈套?”
聂重之扯了几张纸巾扔给他。唐瀚东:“她老头子的公司面临破产了。扩充太快,投资太大,又正好遇到国家调整房地产政策,已经周转不过来了。最近这几天,天天来我们银行,希望我们能批准他的贷款。可惜他的抵押不够,我们根本不可能放款。”
他不置可否地听着。国家近期全面抽紧银根,要贷款更是难上加难,已经有很多中小企业因为资金链断裂、贷款不到位,周转不灵而宣布破产。
唐瀚东看着他,挑着眉问:“怎么,要不要我看在你的面子上,放了她老头的款项,算你欠我一个人情?”让这小子欠他一次,以后在其他哥们面前就可以耀武扬威了,真是比做了个大项目还爽。只可惜他的快感持续了不到五秒钟,就听见言柏尧冷淡地回绝:“不用!与我何干?”今时今日,她与他已经没有半点关系了。
唐瀚东泄气:“你不想欠我人情。该不会是想从你自己的家族银行里放他款子吧?”
言柏尧冷冷地扯了一下嘴唇,露出一个冷酷的微笑:“你不是说他抵押不够吗?我为什么要做这种赔本生意?”
唐瀚东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说这家伙关心汪水茉吧,不像;说他对她不闻不问吧,好像也不像。他摊了摊双手:“既然如此,算我多事。”顿了顿才说,“不过……”
唐瀚东拿起酒杯,啜了一小口,留恋了一下口齿间的芬芳,方好整以暇地开口:“不过,你弟前几天跟我要她的号码。”
言柏尧闻言,惊愕抬头:“什么时候的事?”
唐瀚东缓缓地道:“昨天。”
言柏尧想起与于柏天的早餐,当时这小子就想问号码,只是被他堵了回去。想不到于柏天这么迫不及待,一转身就找了唐瀚东。看来他还真是小瞧汪水茉了,这些年不见,勾引人的水平倒是飞速提高了。当年离开他,三个多月就跟别人混在一起。现在倒好,才半天光景,就对于柏天放电,弄得这小子晕头转向的,都找不到北了。
唐瀚东懒懒地道:“不可否认,那个汪水茉长得倒是挺清纯的,估计正对了你弟弟的胃口。你弟弟没怎么出来玩过,很容易被这种假象所迷惑!像我这种身经百战的,就知道了,那清纯只是装给人看的。”
言柏尧盯了他一眼。他以为每个人都像他那个温香软玉,打着清纯新星的招牌,专门跟有钱的公子哥混在一起。
当年的汪水茉确实清纯可人,干净如氧气。她最喜欢的装扮就是t恤和牛仔,从不买名牌,连对名牌的向往也没有。有一回,他们路过一家名店,其实也不是什么顶级的牌子,当时橱窗里的模特穿了一条白色的裙子,很清雅的款式。她一连盯着看了好几眼,他就知道她喜欢。他拖着她进去,她死活不肯,还说他败家。
一直记得她瞪着眼,固执地与他对峙的可爱样子:“言柏尧,你给我记住哦!女朋友才会乱花男友的钱!我是你以后的老婆,所以要帮你省钱!”那软软的声音一点也不具有威胁力,他的心底却如地震塌方。当时街上人来人往,华灯初上,可他的眼里只有一个她而已。
在来美国之前,他就曾经跟父母约法三章。第一条,就是不住家里的别墅,自己在外面租房子。第二条,自己的费用除了第一年外,其余全部由自己负责。他从小到大的零用钱、红包就累积了不少存款。十岁后更是在家中长辈的刻意培养下学习着用股票、基金等投资赚钱。这些年下来,早已经是个小富翁了。但在进入学校适应学习生活后,他也跟所有的普通留学生一样找一份兼职工作,以体验真实的留学生活。
由于他刻意地隐瞒,所以她一直不知道他来自怎样一个家庭,怎样一个家族。她以为他只是一个家境普通的留学生,所以在所有的生活费用方面都坚持aa制,两人分摊。
不可否认,她当年的确是一个很可爱很不错的女孩子,否则自己也不会放了真心进去,甚至一度想与她结婚。如果不是她流产的话,或许现在的他早已经是几个孩子的父亲了。当年的她一直是个萌娃控,在街头每回看见可爱粉嫩的洋人小孩,就会喜欢得停下脚步,只差没流口水。
那些相拥而眠的日子,她曾经躺在他怀里傻傻地问他:“柏尧,我们以后要几个小孩?”
他想了想回答她:“一个!”
她仰起头,漆黑的眸子晶亮如星:“为什么才只要一个啊?!我不!我不!我要三个!”
他装出一副严肃认真的样子:“no!baby,我们国家实行计划生育,只能生一个!否则要罚款!”
她抡起拳头就揍他,他则笑得差点岔气。
后来就迷迷糊糊地快要睡着了,蒙胧间,她用手指戳着他的心口:“言柏尧,我以后要生两个baby。最少两个哦!一个像你,一个像我。罚款就罚款!你明天起给我省着点花钱!别老是大手大脚的!”他睡意正浓,随口“嗯”了一声,将她搂到怀里,一夜好梦。
傻傻的两人,傻傻的情话!
如今忆起,想想都欲发笑。然而言柏尧的嘴角仿佛挂了铅块,怎么也扯不起来。
这些年过去了,连国家都放宽了计划生育政策。按说以他们的条件,早可以生两个娃了!
可是她与他,却已经陌路了。
言柏尧的手不自觉地按了按胸口。当年她指尖所戳之处,微疼的感觉仿佛依旧萦绕着,从未褪去。
vol2
汪水茉站在一大片落地窗前,底下是车流如海的街道,洛海最繁华的中心。她怔怔地站着,竟有一种不真实与无力的感觉。仿佛外面的世界再繁华、再忙乱,也与她隔着厚厚的几层玻璃墙,远远地,能看见,却永远进不了心,也暖和不了整个人。
经历过了人事,方知这个世界上,唯有父母是无条件对你好的人。这个世界上也只有父亲,无论她是多么的依赖,多么的不成熟,多么的小孩子气,父亲永远把她当成宝。而不像他,相恋的时候,你什么都是好的,一旦不爱了,便会受不了你的不成熟,受不了你的依赖和孩子气。
身体的某个地方又开始莫名地疼痛起来了,熟悉的酸涩和苦楚。汪水茉捂着肚子蜷缩起身子,额头上冷汗淋漓。药呢?她的药呢?她弯着身子一点点向前,手颤抖着向前抓住了放在床头柜上的最后一个药瓶。每一阵的疼痛都鲜血淋漓地叫人想起那个绝望到无以复加的日子。
她吃下了药,从枕头下摸出了一张照片,细细地凝视了半天,疼痛慢慢平复下来。她的嘴角浮现出一个笑容,将照片放在了胸口。
一阵轻柔的音乐蓦地响起来,打破了屋子里的宁静。手机里显示的是一个陌生的号码,她静静地看着,似乎有些走神。根本没有人知道她的号码,除了父亲。但父亲的号码,她是可以倒背如流的。音乐响了好一会儿,她才慢慢地按下了通话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