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琴听说过,陈子梅的夫家岑家,在琼州是清流人物。一门三进士,三代五翰林。大公子今年也点了二甲进士,在翰林院做编修,只把家眷留在原籍。二公子身子孱弱,具体好歹,却未可知,原本陈子梅极不喜欢这婚事,还闹出了逃婚戏码。没想到回来之后,又想通了,愿意嫁了。
陈母道:“那位二公子,什么都好,就是身子孱弱。因身子孱弱,脾气就好。脾气不好的,谁能顶得住小梅那刁蛮脾气啊。难得他一眼就看中了小梅,婆家人人知书识礼的,真的是极好的人家了。”
秦琴听着,直觉有些不对,身体孱弱,婆家多礼,对于陈子梅那样大大咧咧的性子来说,不一定是好事。
但看到陈母喜滋滋的模样,明天又是大婚的日子了,她硬生生把心底话压了下来,只道:“那果真是大好事。既然是上嫁,那得多多准备嫁妆带过去。否则的话,手头不宽裕,就得被婆家看扁了。”。Zx。
陈母摇了摇头,笑道:“不会的,不会的。读书人家,怎么会被孔方兄所累?我们小梅也是好人家的孩子啊,就算妆奁单薄了一些,只要为人方正,让人无可指摘之处,婆家也不会为难的。”
这话说得,未免天真。
秦琴暗自庆幸,还好自己不惜工本的给陈子梅添了套好头面。
十分殷勤好客地,为秦琴安置妥当,陈母才告退了。
秦琴却翻来覆去的,怎么也睡不着。
她承认,陈母是好人,知书识礼,心地善良,把一对子女教育得好好的……
但是……
有时候想事情,就有些天真。
别人的家事,她不好插手。可她也算是看着陈子梅成长的,袖手旁观,又不落忍。
怎么办才好?
有人轻轻地敲窗户:“秦大姐,睡了么?”
却是陈子梅的声音?秦琴翻身起床,打开了窗户,陈子梅站在窗外,笑盈盈地看着她。秦琴又是吃惊,又是好笑:“你明天还要一大早起来上头打扮,怎么还往外跑?”
陈子梅说:“我睡不着。过来找你说说话。”
“快回去!”
“我不回——机会难得,你多久才来一次呢!”
不等秦琴下手赶人,陈子梅倒手脚并用的从窗户爬进来了。秦琴无奈,只得放了她进来,说:“想要聊什么?”
小椿已经睡了,秦琴也没惊动旁人,自己拿起屋角小炉子坐着的热水,给陈子梅泡咖啡。
陈子梅看到她把一小包黑色渣末倒进茶壶里,开水冲进去焖上,不多会儿,传来咖啡香味。她吸吸鼻子,问:“好特别的味道,香,又带着焦糊味,这是中药么?”
秦琴道:“……这叫咖啡。长在朝南边的山里的。能让你提神醒脑。不然明天大家就得看打瞌睡的新娘子了。”
陈子梅没忍住,“噗——”
笑出了声。
煮出来的咖啡,隔了渣,比现代手冲要更加香浓一些。怕陈子梅喝不惯,秦琴少放了一点牛乳,做了一杯不伦不类的咖啡拿铁。放到陈子梅面前,陈子梅试探着喝了一小口,又喝了一大口,“好喝!虽然说有点苦,但真的是好喝诶!”
秦琴微微一笑:“好喝……也不能多喝!”
“一杯就够了。多了的话,会心跳加快。你会受不住的。”
陈子梅也没有异议,放下手里的咖啡,说:“姐,你说话总是那么有纹有路,好容易就说服人了。”
虽说秦琴该和陈母平辈论交,但她也没有跟陈子梅改了称呼,属于各论各的。
当下秦琴就道:“小梅,既然你我一场姐妹相称。我就问你,你这番嫁过去岑家,都做了什么准备?”
陈子梅回答得很快,说:“除了我娘给我准备的两间铺子,以及家具、头面、布帛之外,还有我爹给我准备了千两现银,我哥也给了我两间铺子。合共有三十二抬嫁妆,听说,岑宇他嫂子进门的时候,也是三十二抬嫁妆,我娘就不好越过了头去。”
孰料,秦琴摇了摇头,“我想要听的,不是这些。小梅,听说那岑家规矩很大,满屋子都是读书人。你门第低微,又跟我这种乡野之人在一起过。你夫家恐怕会要给你立规矩。对于这件事,你……做了什么准备?”
“噢。这个啊。”陈子梅眼底闪着清澈的光芒,“我用好心待他们,他们一定也会对我好的吧?”
秦琴:“……”
叹了口气,道:“我从前不是跟你说过,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你回家做了几个月大小姐,都忘记了?”
陈子梅道:“怎么会忘记呢。片刻不敢忘。只是,定亲之后,我和岑二公子在高山庙里隔着屏风聊过,他是那种清醒理智的人。身子骨弱一些,反倒容易听得进老婆的话。”
“像我这样的人,能够上嫁,是给娘家带来助力的。而嫁一个可以为我撑腰的丈夫,可以省好多事。”
听起来,是那么一回事了,秦琴微笑道:“既然你自己想清楚了,那就好了。”
陈子梅也跟着她笑,笑了一会儿之后,又道:“其实之前岑家,是想要娶陈子棠的。我那个堂妹,你也看到了。她害怕人家身子不好,嫁过去就守寡,死活不愿意。这门婚事才落到了我头上。”
“可是,也不知道为什么。当她们知道是我跟岑二公子定亲之后,又阴阳怪气起来。”
原来是这样……
难怪刚才那对母女添妆添得那样邪气。
秦琴道:“她们不愿意就不愿意呗,阴阳怪气的又为了什么?自己不乐意吃的,烂在盘里也不许别人吃?自己不愿意嫁岑家二公子,就得让人家打一辈子光棍?”
这都什么极品??
陈子梅一拍巴掌,道:“姐,你可说对了呀!”
秦琴呵呵笑。
陈子梅看起来是憋了好久,索性打开了话匣子:“要说起这件事,我可就不困了。从前我爹不得用,家里就只有一个大伯对我们家好。别的人,都是嘲讽的多,帮扶的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