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葬回来后,沈照没有再将自己关在屋子里,而是彻底振作起来,虽然脾气依旧不好,但却肯配合吃药,精气神也肉眼可见的提了起来。
“祖母若是在天有灵,看到这一幕定然会欣慰。”沈南意眼尾泛起湿意,深吸一口气,欢欢喜喜的走出了潮阳院。
苦荞打开油纸伞,撑在她头顶,挡住厚重的雪:“许是老夫人保佑,才叫老爷回心转意,咱们大房总算迎来了件好事!”
闻言沈南意却沉默了,因为她知道,父亲振能够作起来,绝大部分都是沈骁九那日一通叱骂打砸的功劳。
祖母刚离世的那几日,父亲非但没有振作,反倒更加颓丧绝望,但那日和沈骁九撕破脸对骂后,父亲的精神状态便有了明显变化。
那天的她只顾着担心自己濒临崩溃的父亲,对沈骁九的做法很不满,可细细想来,或许正是因为沈骁九激得父亲把积压在心中的痛苦和郁气都宣泄出来,父亲才能重新振作!
思及此,沈南意斗争良久,终于下定了决心,咬了咬唇瓣面色微窘:“你待会儿帮我寻匹藏青色锦缎来,我做对护膝。”
“藏青色?”苦荞讶然,小姐桃李年华,自是不会用沉闷的藏青色做好护膝,心下一惊,忙问:“莫非小姐是想送给哪家公子?”
沈南意瞪了她一眼:“我给小叔叔做对护膝不行吗?”
“行行行,当然行!”
苦荞心中紧绷的弦松了下来,她还以为小姐这是又想起徐公子,只要不是对徐公子念念不忘,小姐做护膝送给谁都成!
护膝这玩意儿不难做,唯一难的地方就是不知道该挑选什么样的图样,沈南意注意到沈骁九身上总有些游云的纹样,似乎对游云纹情有独钟。
游云自由散漫,淡泊悠闲,不染尘埃,和沈骁九暴戾的脾性截然不同,或许,他也有一份与之契合的孤高自傲掩藏在乖张残暴之下。
沈南意一直觉得,沈骁九狂妄不羁,行事无所顾忌,并非是仗着沈家的势力,而是他与生俱来的骄傲。
只不过她始终弄不明白,这“与生俱来”究竟源自哪里。
第二天日暮,沈南意在沈骁九回院子的必经之路上等了许久,才见到肃着脸的沈骁九从刑部回来,她迎上前,双手捧着新做好的护膝献宝似的送到沈骁九面前。
“多谢小叔叔帮我父亲度过难关。”
藏青色护膝有大半个前臂那么长,上头绣着与沈骁九衣服上相似的浮云纹,针法细密,一看就是用心绣的。
沈骁九心中憋了数日的气瞬间消散了不少,像是示好一般,状若无意道:“莲珠的后事我已经交待好了,她的家人也会得到一笔银子,至少不会为银子发愁了,算是一点儿心意。”
沈骁九说话的平淡,又挑起好看的眼瞧沈南意。
沈南意被看得窘迫,此前她还与沈骁九据理力争,才没过几天就来道歉,面子里子都丢了个彻彻底底,赶忙又结结巴巴的替自己往回找面子:
“莲珠一事南意想通了,为了父亲与弟弟,我定不会冲动,但莲珠的仇,我绝不会忘记,只要一有机会,我还是会替她报仇,若有得罪之处,还请小叔叔海涵!”
她偷偷瞟了一眼沈骁九,见脸色又隐隐难看起来,赶忙清了清嗓子道:“眼下天气越发冷了,您每日上下值都要骑马,时间一长膝盖是要受寒的,所以南意便做了这对护膝,兴许能为您遮下两分风雪,还请小叔叔千万别嫌弃!”
说罢,沈南意掩藏在毛茸茸雪领上的耳尖子红得滴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