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安世笑了笑道:“臣……这里有一个章程,还请陛下过目。”
说着,变戏法似的,取了一份奏章出来。
朱棣饶有兴趣地接了,打开一看,却见这里竟是一份契书。
下一刻,朱棣居然直接合上了:“朕看这种东西,便觉得脑袋疼,你直接和朕讲吧。”
看着朱棣这么直接的操作,张安世忍不住在心里想:朱高煦缺心眼的原因找到了,敢情是遗传的。
张安世道:“商行的股份要重新调整,陛下这边,只怕得拿出半成的股,算是赏给朱高煦的,臣和几个兄弟,也按比例拿出半成,这样的话,朱高煦手里头也就有一成股了。”
朱棣皱眉:“他犯了这样的大罪,竟还要朕掏股给他?”
张安世笑道:“一家人嘛,陛下天下都给太子了,难道自家的儿子,连半成的股都不肯给吗?这说不过去,臣虽是一个外人,都觉得看不过去。”
朱棣抿了抿嘴,没说什么。
张安世便接着道:“当然,这股也不是白占的,他这是技术入股。”
“技术?”朱棣狐疑。
“臣不是说过,让他那四卫人马驻扎去木邦一带吗。”
朱棣颔首:“你继续说。”
“若是这四卫人马,置于商行之下呢?”
朱棣一愣:“这岂不是滑天下之大稽?”
张安世笑了笑道:“这天底下,凡事都会有破例。我大明是什么,是天朝上国!天朝上国,自然不能妄动刀兵。可如果,臣是说如果,如果商行和外国产生了纷争,以至于到了刀兵相见的地步呢?若是这商行还拿下了土地和港口,还有许多的矿产呢?这一点也没有有损我大明的恩德啊。”
这其实就是帽子戏法,傻子都看出来不过是换了个名目而已。
朱棣若有所思地,接着便问:“这些什么土地,什么港口,什么矿产,值钱吗?”
“怎么不值钱?土地之上,商行可以征税,矿产可以发卖,港口也可以抽油水!陛下,臣有一整套盈利的方案,只要朱高煦那边能战,就不愁没有盈利,不,就不愁没有暴利!”
朱棣定定地看着张安世,而显然他的脑里却继续思索着什么。
张安世又道:“何况……商行得了土地,而陛下和朱高煦占了绝大多数的股,这地,说穿了,不还是陛下的吗?这是千年基业,是震烁古今的事,只怕唐太宗再世,也不能相比。”
朱棣还真有些动心了:“你继续说。”
“最重要的是,商行的事,不经过国库。朱高煦四卫的人马,所需的补给,都由商行提供,商行有利可图,当然也舍得砸银子,有了充足的补给,有了精良的武器,又有朱高煦这般勇武的统帅,这域外,谁可匹敌?”
朱棣颔首:“掠地之后,也是商行管理?”
“这就是其中的问题所在,臣听闻,域外诸国,许多地方虽为国家,可实际上,却都被其国中的土司和诸侯盘踞,若是朝廷派兵征伐,势必要将其纳为郡县,派官员去管理,而那些土司和诸侯,必然拼死抵抗,这时日一久,对国家的损耗实在太大了。”
“而臣这个商行的方案,却是只取其国,而后再以商行的名义,与其各地大小王公诸侯合作,保证他们的权力,但是要求他们将往年给国王的税赋,交给商行。其实对他们而言,国王是谁,没有任何分别,只要愿意合作,于他们的利益并没有什么损害,只怕他们对此,求之不得呢。”
“一边是朝廷派兵,付出无数的军需,不断的被损耗。另一边则是商行经营,进行有限的管理,却能确保稳定的收益,陛下,这孰轻孰重呢?”
朱棣点点头道:“若能盈利,固然是好。”
张安世一脸胸有成足地道:“盈利的方式太多了,臣数都数不过来呢,臣可以用臣的商誉来担保。”
朱棣则是道:“那么朱高煦这个小子,就专门负责攻城拔寨?”
张安世点头:“对,人得要放在适合的位置上,才能发光发热嘛。他就擅长干这个,而且将士们也服气他。他既是股东,也相当于是咱们的将军,可另一方面,其实也是商行里负责军事事务的掌柜。”
“陛下……朱高煦虽是陛下的次子,可毕竟也是血脉相连啊,陛下总要给他找一条出路。”
朱棣大抵是明白了。
他无法理解,征伐如此神圣的事,居然也可以变成买卖。
不过这些事,细细一想,可能还真靠谱。
重要的是,张安世说靠谱,他还是有几分相信的。
朱棣抬头:“四卫人马,足够吗?”
“暂时足够了,兵贵精不贵多,臣甚至可以将模范营也调拨过去,其实商行要建立的是一个秩序,而非是建立自下而上的统治,若是再多,反而就可能要亏本了。”
朱棣豪气地道:“入……他娘的,这也可以做买卖,此事……朕准了,朕还是觉得匪夷所思,不过终究还是信你。”
张安世一开始就自信能说服朱棣,但是现在得了准信,还是很是兴高采烈,此时了乐呵呵地道:“陛下,您等着给紫禁城多空出一些殿来吧。”
朱棣不解道:“为何?”
张安世笑呵呵地道:“装银子啊,臣怕内库装不下。”
这一下子,朱棣直接龙颜大悦,但还是嘴硬道:“你看看,老是想着银子。”
当即,朱棣让人将朱高煦叫了来。
朱高煦此时已洗清了脸上的血污,他身子好,看上去没什么大碍。
很快,几份契书直接摆在了朱高煦的面前。
朱棣嫌弃的样子:“画押,给朕画押。”
朱高煦有点狐疑,看一眼张安世,张安世朝他点头。
朱高煦这才一一上前签名画押。
朱棣随即看朱高煦一眼:“张安世非但没有怪罪你,反而劝朕饶恕你的罪行,要给你找一个出路,朕已夺了你的亲王爵,你也没有任何官职了,现在,只是商行的掌柜。”
朱高煦一听,大惊:“臣不会做买卖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