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日的时光,在脑海中不断地浮现。
他更担心的是徐皇后。
这世上再没有人比他了解徐皇后了,徐皇后是个顾全大局的人。
哪怕他这个皇帝想要赏赐徐家,给徐家人更多的恩泽,徐皇后也再三阻止,认为若是对徐家过多的礼遇,难免使天下人非议。
这样识大体的女子,固然知道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可朱棣也清楚,对于至亲的情感,徐皇后并不比别人少多少。
因此,虽为皇后,她想到的首先不是骄奢淫逸,不是如何使自己的恩泽惠及到自己身边的人。
而是克制自己的情感,反而越发的谨言慎行,哪怕有天大的委屈和心中苦痛,也自己默默承受。
她身子本不好,次子到了这个地步,为人母的人,只怕心中的痛苦,比之朱棣这个做父亲的更甚。
朱棣默默地骑行,他甚至希望时间慢一些,晚一点去见到那逆子。
而驸马王宁,也骑着马,慢慢地随行。
他心里此时其实很是忐忑,也不知自己今日的表现,能否顺利地和朱高煦切割。
其实这些,真正做给朱棣看的,不过是两三分罢了,他是公主的驸马,陛下就算再迁怒他,怕也不会害了他的性命。
他所忧虑的是汉王彻底垮台,而太子记恨他,若是不和汉王一刀两断,甚至踩上两脚,将来这皇位已可以确定落在朱高炽的头上,谁知到时会不会来个秋后算账,祸及家人。
想来太子看到他今日的表现,不会再追究他吧。
“王宁……”
在前骑行的朱棣突然道。
王宁听罢,忙打马上前一些:“臣……臣在。”
朱棣道:“平日里,那逆子……还和你说过什么?”
王宁斟酌着道:“他觉得太子殿下……殿下不似人君,还有……对张安世……”
朱棣皱眉道:“张安世一个少年,他如此记恨吗?”
“自然。”王宁道:“朱高煦平日里,但凡提起张安世,便咬牙切齿,只恨不得要教张安世碎尸万段。臣……臣劝解过很多次,可他也不肯听,只说……与张安世不共戴天。”
朱棣只剩叹息,没再吭声。
这一路,大家心情各异,终于来到了栖霞。
抵达这里后,朱棣倒是懒得寻张安世,只让人去寻朱高煦的幽禁之处,当即就带人直接赶往宅邸。
奇怪的是,到了这宅邸外头,居然无人看守了。
实际上,数日之前,这里的守卫便已撤去了。
看着这普普通通的宅邸。
朱棣翻身下马,随即走到车驾那里,将徐皇后搀扶出来。
徐皇后疲惫又虚弱,神色厌厌地与朱棣对视了一眼。
朱棣关切地叮嘱道:“你身子不好,待会儿不要动气。”
徐皇后颔首:“陛下放宽心,臣妾有自知之明。”
当下,见无人阻拦,便率先进宅。
王宁也忙跟上前去。
他有些心怯,可又想到,他这一番来,最重要的是当着陛下的面,与朱高煦割袍断义,如此才算是彻底的和朱高煦切割。
于是便横了心,安慰自己:“这朱高煦自己愚蠢,怪不得我,此等的蠢材,当初我真是瞎了眼,还以为军中人都支持他,必然能成大器,谁晓得落到这样的下场。”
院子很小。
实际上,整个宅子也很小。
一个厢房,一个小厅。
奇怪的是,连院子里也没有守卫。
只有那小厅里,似乎有动静。
那小厅里传出声音:“大哥,我看老五疯了。”
“别吵吵,人家在想着给咱们挣钱呢。给他斟个茶,让他醒醒酒。”
“给大哥斟茶就罢了,咋还给他斟?大哥,我不服,他和俺一样的没脑子,凭啥要让着他。”
“做兄弟,怎可事事计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