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在其中进行居中调节的朱金,几乎是一夜白头。
要协调这么多的关系,确实操碎了他的心,何况当大家知道张家放出的货这么多的时候,不少书商都有抱怨,毕竟……他们害怕这些书售卖不出,到时砸在手里,可不是开玩笑的。
而朱金只能耐心地跟他们一个个的进行解释。
当然,威逼利诱也有,有人想退伙,那可不成。上了船,你说走就走?你当初为了代理权付出的银子,可就一文都没了。
令书商们不满的是,除了这八股笔谈,张家居然还让他们配货这邸报,这是硬性的要求,必须让他们和八股笔谈一道进货,拿回自己的书铺里售卖。
这令书商们更加叫苦不迭,不过眼下,似乎也已没有退路了。除了一条道走到黑外,根本没有任何的选择。
当然,这些第二版即将开售的消息,自然是瞒不住人的。
很快消息不胫而走,人们奔走相告。
不少读书人听到这个,那埋藏在内心深处最痛苦的记忆仿佛一下子开始涌上来,于是又是一阵叫骂。
此时,刚刚中了会试的杨相,却早已修了一封家书,让人往自己的老家江西泰和县送去。
这书信抵达泰和县的时候,已经开春了。
这是一处泰和县叫长塘尾的村落,江西多山,却也风景秀丽,在这秀丽的风景之中,杨家宅邸规模却是宏大。
杨相的家族乃是本地的大族,累世数代,都有人做官!他的父亲杨太公,在洪武年间,便已入朝了,年纪大了之后,因为旧疾复发,所以回乡养老。
接到了家书,这杨太公的脸色很不好看,口里道:“张安世………听闻此子是个奸邪之人……”
说罢,却又摇头,他拿起了一部书,只是叹息。
这正是早先买来的,正是张安世八股笔谈的第一版。
说实话,像杨太公这样的人,当然也清楚这玩意的价值。
大明开国,以八股取士之后,人人都开始学习八股,可八股到底怎么写,怎样才可做出好文章,其实几乎所有人,都是门外汉。
如今看了这第一版,杨太公顿时有一种茅塞顿开的感觉,突然发现,原来还可用这样的文体来写,早得此书,可能应试的成绩就完全不同了。
结果,这第一版只有寥寥一些有用的东西而已,接下来……就是欲知后事如何了。
跟所有看过此书的人一样,杨太公是气得七窍生烟,这是不要脸啊。
如今,第二版出售在即,他那儿子也不放心,亲自修书让人从京城火速带回来,提醒他一定要重视,杨太公虽在心头骂张安世骂得厉害,却也是有分寸的。
这事关系到的是子弟们的前程,可不是开玩笑的事,哪怕张安世他是猪,是狗,也不妨碍杨太公捏着鼻子买书。
那第一版的书……如今早就残破不堪,看过之后,破败得让人无法看了。
而现在……杨太公拿着自己儿子的信,看过之后,又放下,紧接着,又看一看……
他时而皱眉,时而背着手踱步。
此时,他似乎在认真地权衡着什么。
这样的情绪已经持续了好几天。
杨太公似乎每天都在为此煎熬。
终于……
这一天,家中的管事匆匆而来道:“老爷,老爷,最新的消息,省城那儿送来了最新的消息,书已到省城了,准备开售。不过……不过……”
“不过什么?”
“不过有一批书,已经往泰和县这边运来,足足有三百本……数目不小……小人以为,等到县城的时候,大抵是在后日清晨前后。”
“来了吗?”杨太公身躯一震,他既紧张又激动的样子,紧紧地盯着管事道:“三百本这么多?”
“是啊,说是备足了货,咱们泰和还算是少的很。”
“知道了,知道了。”杨太公道:“做好准备吧。”
“是。”
好不容易熬到了后日的凌晨。
此时应当一等天亮,这书铺就要开门售卖了。
泰和县里,售书的书铺只有一个。
因而,杨太公深吸一口气,召来管事:“待会儿,和老夫一道去县城。”
管事犹豫地道:“老爷,天色是不是太早了?”
杨太公道:“这是天大的事,咱们杨家子弟今年参加院试的,有六人,院试关系到的可是功名,怎么能小看呢?”
管事便忙道:“是,是。”
杨太公接着道:“还有,前些日子,让你卖粮的银子,可还在账上?”
管事道:“这两月,老爷都催着卖粮,除此之外,还有油坊去岁榨的油也卖了不少,银子都在账上躺着呢。”
“有多少?”
“五千三百两。”
“全部带上。”杨太公淡淡道。
管事的大吃一惊,不可置信地看着杨太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