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距离会试最后一日的时候,张安世居然心善起来,放了顾兴祖一日的假。
顾兴祖回了家。
而此时,顾成怜爱地看着自己的孙子,心疼地抱了又抱之后,道:”读书一定很辛苦吧,孙儿啊,今日阿爷带你去玩玩,你想玩什么?“
顾兴祖却是摇摇头道:”我还有一道题没破,此题太难,我不想玩,不破此题,我睡不着。”
顾成顿时身躯一震,他感觉自己已经有些不认得这个孙儿了。
“那……那你想吃啥?”
“吃什么都可以……”顾兴祖随口道。
说着,他便一熘烟地回到自己在家里的书斋,开始苦思冥想。
题目太难了,难到了杨士奇都觉得自己眼睛会瞎的地步。
因为科举根本不可能出这样的题,所以杨士奇觉得是在做无用功。
可顾兴祖却依旧心心念念。
他已经习惯了做题。
甚至感受到了做题的乐趣。
这一道题,号称是三截题。
也就是说,是从四书五经里摘抄出来的三个词,组合起来。
就好像后世的作文一样,一般的作文是我的爸爸。
可如果题目变成‘爸爸飞机吃席’呢?
可怕的是,这样的题,你还要符合科举所需的宗旨,你得将三者结合起来,最终写出一篇满纸仁义道德的文章。
并且要求八百字内,一个字不能多,一个字不能少。
杨士奇一度怀疑,张安世是个变态,只是暂时没找到证据。
可顾兴祖……现在却依旧在苦思冥想。
顾成不敢去打扰顾兴祖。
只是这镇守贵族,上马管兵,下马驭民的一员勋臣,此时却蹲在了书斋外的台阶上。
夜深了,看着书斋里的灯火通明。
他忍不住唏嘘感慨,那张安世实在啊,俺孙儿交给他,当真放心。
唯一美中不足的……就是孙儿……好像有点刻苦得过头了。
子夜时分,蹲在外头的顾成开始犯困打盹儿。
勐地,书斋里传出了嚎哭声。
顾成打了个激灵,连忙冲了进去:”孙儿,孙儿咋了。“
“阿爷,我完啦,我完了。”顾兴祖伏在桉牍上嚎啕大哭。
看孙儿哭的如此伤心,顾成慌道:“咋了,咋的完啦?”
顾兴祖泪流满面地道:“这个题,俺破不出,俺想破了脑袋,俺此前破过一次,可强差人意……再写不出更好的文章了。”
“哎……”顾成总算放下了心,摸摸他的脑袋,慈爱地道:“哎,咱们顾家,又不是那些读书人家,差不多得了。”
他顿了顿,欣慰地接着道:“阿爷晓得你努力了,便足够了,你有这样的心,阿爷便是现在死了,心里也知足了。至于作文章,那是秀才们干的事,他们可厉害了呢,咱们顾家祖宗十八代,也没出一个秀才,你怎么能做出文章来?”
“这文章哪里有这么好写,你看阿爷,虽也能识文断字,可若说作这科举的文章,哈哈……俺八股都看不懂呢,你不要哭啦,你这样已很令阿爷欣慰了。”
顾兴祖却是如拨浪鼓地摇头:“俺……俺读不进书,俺……俺……对不起博士,博士要打的。”
顾成便又安慰他:“孙儿,没关系的,尽力了就好了,早些睡吧,不要熬坏了身体。”
顾兴祖收了泪,还在抽搐,却道:“对啦,明日还要去考试,俺要去睡了!可俺太惭愧了,做不出文章……”
他口里喃喃念。
顾成叹息:“俺们顾家,本就不是读书的料嘛,祖宗十八代的事,阿爷还不清楚吗?那科举……张博士只是随意让你考一考,你别放在心上。”
当夜,顾兴祖睡下。
顾成却是睡不着,辗转难眠。
到了次日清早。
门子匆匆而来,先叫醒顾兴祖,说是张博士几个在外头等着。
顾兴祖忙起身,预备考篮和考试的名帖。
顾成也起来了,可一熘烟,就见自己的孙儿跑了。
顾兴祖登上了车,张安世几个都挤在车厢里。
张安世大叫一声:“今日我立个规矩,在考试结束之前,谁也不许打顾兴祖,尤其是不要拍他脑袋,这话我说的。”
张軏本来要弹一下顾兴祖的脑壳,此时在张安世凶狠的目光下,忙将手缩了回去。